接待邢小越的警察是个中年男人，大家称呼他老姜。　　 老姜告诉邢小越，女尸是在海边被人发现的，当时装在一个粉色的行李箱里。　　 邢小越问女尸的死因，老姜没说，只让她确认下是不是赵敏。　　 此时看到迟昊，她才知道，迟昊是负责这件案子的法医。　　 “认尸？”　　 “我的好朋友赵敏失踪了。”　　 迟昊迟疑了下，转头看向旁边的老姜：“赵敏没有其他亲属了吗？”　　 老姜看向邢小越：“她跟赵敏同居的。”　　 邢小越也不知道这认尸有什么讲究。　　 她站起身，看向迟昊，表情诚恳：“赵敏的父母都在朝洲，过来这里特别远，我跟赵敏很熟，又住在一起，对她很熟悉的，能让我先辨认看看吗？”　　 迟昊滚了下喉，望着她的目光隐隐担忧，“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尸体死亡时间在五天左右，由于高温和海水浸泡，已经高度腐烂……”　　 邢小越心一紧，面色陡然苍白。　　 不会是赵敏的。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看到她不安紧张的神色，迟昊沉了口气，“走吧。”　　 停尸房的门一推开，迎面便是一股刺骨寒意，透着某种沉郁的气息。　　 左边有一排灰色的冰柜，就像电视上看到的一样，里面躺着的，都是些意外死亡或者有莫大冤屈的尸体。　　 邢小越的视线不敢乱瞟，脑子已经接近空白，只能跟在迟昊身后，朝最左侧的一个柜子走去。　　 柜子一拉开，就是一个裹尸袋。　　 迟昊抬眸郑重地看了邢小越一眼。　　 邢小越盯着银色的裹尸袋，攥了下裙摆，眼神闪烁，显得有些无措紧张。　　 迟昊迟疑了下。　　 可是再不忍心，这个程序还是要走的。　　 拉链缓缓拉下，一具面部膨胀腐烂，血肉模糊，几乎辨认不出外貌的尸体露了出来。　　 邢小越只轻轻瞄了一眼，便别过脑袋，捂住嘴巴。　　 “不是……不是她……”她整个人都处在惊惧中，完全不敢多看女尸一眼，下意识地否认。　　 这具恐怖的尸体，绝对不是赵敏。　　 迟昊看到她惊恐的样子，心里一揪。　　 旁边老姜也皱起眉头。　　 但职责所在，他忍着一阵阵反胃，扣着邢小越颤抖的肩膀，说：“听下法医怎么说？”　　 邢小越紧闭着眼睛，后背僵直，压根不敢回头。　　 迟昊口罩上的眼睛沉静如水，他将裹尸袋的拉链往下拉，开口了：“尸体虽然腐烂，但肚皮上有一个地方，尚且能看出是一个纹身，你辨认下。”　　 邢小越闻言，仿佛一盆凉水灌进天灵盖，从头冷到了脚。　　 片刻，她再次捂住嘴巴，肩膀耸动，隐隐还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迟昊看到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心底肯定有谱了。　　 “让她先出去吧。”　　 听到这句话，邢小越立马逃也似的，朝门边走去。　　 迟昊看女尸一眼，叹了口气，缓缓拉上了裹尸袋。　　 ***办公室里，邢小越捧着老姜递给她的茶杯，双手不停颤抖。　　 走廊上，迟昊换上了白色大褂，手里拿着资料，朝老姜走来。　　 老姜看到他，立马拔了嘴里的烟，掐灭在护栏上。　　 “迟法医，我看这小姑娘的反应，八成是认出来了。目前她情绪不太稳，要不等下再问？”　　 迟昊抿唇。　　 看到邢小越那样，没人比他更心疼。　　 但是，她还是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毕竟很多人看到这样的尸体，第一时间就是呕吐了。　　 按照程序，越早确定女尸的身份，就越有助于警方进一步搜证破案。　　 这个时候，每一分一秒都需要把握。　　 “我相信她可以的。”　　 说完，迟昊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嘎吱一声，却丝毫没有惊动邢小越，她依旧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几缕刘海盖住眼睛，双目无神，表情怔愣。　　 迟昊拉开凳子，坐到她面前。　　 老姜则坐到迟昊隔壁，“邢小姐，尸体已经看过，我们要跟你再次确认下，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你朋友赵敏？”　　 邢小越抬起眸，眼眶泛红，嘴唇抖动，她想说话，但说不出话。　　 女尸惨不忍睹的模样在眼前晃过，她再次攥紧裙摆，攥的指关节发白。　　 隔了许久，她轻吐出四个字：“我……我不确定。”　　 老姜转着笔，看了眼迟昊。　　 迟昊拿过旁边的牛皮袋，翻出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尸体上的纹身的。　　 他将照片按在桌面，“你仔细辨认下，赵敏的肚脐眼处，是不是有一处纹身？”　　 邢小越绞着手指，视线缓缓移到桌上。　　 纹身虽然很模糊，但她还是辨认出，是个“军”字，是赵敏初恋男友的名字。　　 她整个人震了一下，瞳孔骤缩。　　 迟昊继续从牛皮袋里拿照片。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被装在这个行李箱的。”　　 修长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照片。　　 邢小越颤抖着手，拿起照片。　　 行李箱磨损严重，但隐隐能辨认出上面的贴纸图案。　　 她肩膀耸搭下来，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行李箱是我送给她的。”　　 话落，她深吸口气，猛地倾身，伸手死死揪住迟昊的手臂，眼睛猩红：“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是被谁害死的？”　　 迟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紧紧握住，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小越，你冷静点。”　　 邢小越攥着他的衣袖，神色愤怒而悲痛：“你叫我怎么冷静？明明周一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火锅。她为什么突然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到底是谁那么狠心？”　　 说到后面，她声音渐渐哽咽。　　 迟昊面色无奈，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邢小越颓然松开手，忽然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间滑落。　　 老姜叹了口气，这口供是暂时录不下去了。　　 他瞥了眼迟昊：“要不，先缓缓。”　　 迟昊皱着眉头，脸色严肃而沉重，放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　　 嘎吱——椅子被人推开。　　 他突然走到邢小越身边，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进来，搂进了怀里，轻声安抚。　　 这一幕让老姜目瞪口呆。　　 一向不苟言笑凛若冰霜的迟法医，居然也有这么温柔充满人情味的一面。　　 额……　　 他挠了挠脸，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迟昊转过身，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冷。　　 老姜识趣地站起身，摸着脑袋地说：“既然已经初步确定是赵敏，我去打个电话，联系下她的父母。”　　 说完，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