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骚蕊听牛成儒说从十岁开始临习《兰亭序》，以她与阿加莎克里斯蒂同款的侦探天赋，凭借栗色波浪卷发一圈接一圈的推理，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大马脚，问道： 　　 “牛将军，既然神龙本《兰亭序》藏在紫禁城皇宫大内，而你身处会稷山钱春峰脚下钱春村，怎么能从十岁开始临习《兰亭序》呢？岂不是大马脚？莫非你有另外一个《兰亭序》摹本？” 　　 牛成儒笑答：“记者女士，你果然明察秋毫。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推理波浪卷发。呵呵。不错。学生确实有另外一个《兰亭序》摹本，叫做妙手印川本。” 　　 “哦？这个妙手印川本又是从何而来？”阿拉骚蕊问道。 　　 牛成儒回答： 　　 “刚才讲过，智永大师摹写祖上王羲之《兰亭序》，神形兼备，惟妙惟肖，足以媲美真迹。他临终前将自己手书的几个摹本交给王氏各族，永为传承。而真迹《兰亭序》乃世间神物，不敢擅动，交给弟子辩才，藏于永欣寺阁房梁上。 　　 真迹后来被唐太宗派监察史萧翼从辩才手中骗走，陪葬在昭陵。 　　 而智永大师手书的几个摹本分给王氏宗族各支。 　　 其中一支，王羲之第五十七世孙，名叫王宗祉，擅长医术，通晓阴阳八卦，精通风水堪舆之术，于明朝永乐年间举家迁至无锡，开设宝兰堂医馆，是为无锡王氏第一代。 　　 当时王宗祉在无锡运河泰定桥边买下一条街。临街建宝兰堂。后面建宅院供族人居住。 　　 宅院中建有王氏祠堂，旁边建造一所石屋，名为兰亭精舍，收藏智永大师的《兰亭序》摹本。仅供王氏族中子弟临习，外人禁止入内。……” 　　 阿拉骚蕊听到这里，又敏锐地发现有个大马脚，于是打断牛成儒的话，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牛将军，你说兰亭精舍石屋不许外人进入，那你如何进去临习《兰亭序》呢？莫非你把《兰亭序》偷走了？” 　　 牛成儒哈哈大笑： 　　 “非也。记者女士稍安勿躁，耐心听学生接着往下讲。 　　 话说到了无锡王氏第六代的时候，族中出了一个旷世奇才，名浚，字印川。天资聪慧，无论什么一学就会，而且过目不忘。 　　 他十岁开笔习字。令人惊奇的是，别的孩子拿一支笔还拿不好，他却拿两支笔。一手一支，左右开弓，双手都能写字。传说书圣王羲之也是左右手都可以写字，随心所欲。因此大家认定王印川是书圣转世。 　　 到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将祖上的三门技艺，医术、阴阳、风水堪舆，悉数学会。 　　 然后效仿智永大师的做法，把自己关进兰亭精舍石屋，潜心研习《兰亭序》，三年没有出门半步。终于练成祖上王羲之的书法，骨肉多力丰筋，神形兼备。 　　 他十八岁开始在宝兰堂坐馆行医。每日只是上午看病，下午依旧回去兰亭精舍石屋闭关研习书法。 　　 从那时起，宝兰堂每日门庭若市，病人天不亮就来排队，摩肩接踵，宛若长蛇阵一直排到泰定桥上，……” 　　 阿拉骚蕊听到这里，甩了甩栗色波浪卷发，仅用一圈卷发便发现了一个大马脚，插话说道： 　　 “牛将军，请原谅我再次打断你。” 　　 “哦？记者女士，你又发现了什么大马脚？”牛成儒笑着反问道。 　　 “牛将军，据我所知，无锡是个小城市，人口并不多，哪来的那么多病人去宝兰堂排队一直排到泰定桥呢？除非全城人都病了！这岂不是个大马脚么？” 　　 “嗯！这个马脚抓得好抓得妙！记者女士的推理卷发太厉害了。实在佩服。你说的没错。无锡巴掌大地方哪来那么多病人呢？呵呵。这其中另有缘故。 　　 因为王浚的书法出类拔萃，他手书的药方，一字一行，横竖相向，明媚相生，气韵生动，乃是书法神品，被称为妙手印川兰亭体。 　　 江南一带的收藏家对他的书法趋之如骛。甚至有书画商人高价求购他手书的药方收藏，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来排队。 　　 很多是些没病装病的人，为的是得一张他手书的药方，转手卖高价获利。” 　　 “噢买疙瘩！原来如此！”阿拉骚蕊惊讶地捂住嘴，“那些装病的家伙岂不是发财了么？” 　　 “非也。没那么容易。妙手印川明阴洞阳，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哪个是装病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三言两语打发走。想靠装病骗他的书法，休想。门都没有。他们只能花钱收购真病人的药方。后来价格越炒越高，大有当年唐太宗集字王羲之圣教序时一字千金的阵势。” 　　 李伯斯插话道：“我要是书画商人，便去外地找一些真正病人，资助路费帮他们来无锡宝兰堂找妙手印川看病，然后得到药方。这样总比高价收购药方价钱来的低。” 　　 “妙哉！领队先生不愧是老丹尼尔古董行的少老板！这个方法独辟蹊径。实在妙得很。” 　　 “那么，请问牛将军，当时有书画商人这么做吗？”李伯斯问道。 　　 “有。不瞒你说，我们牛家祖上便是这么做的。呵呵。”牛成儒笑答，“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此举正合妙手印川之意。” 　　 “哦？为什么呢？” 　　 “原来妙手印川悬壶济世，发宏愿医治天下人病痛。那些穷苦人得了病，没钱看医生怎么办？来找妙手印川看病，得了他的手书药方卖钱，足够买药治病和以后生活了。而我们牛家四处寻找病人，花钱请他们来无锡找妙手印川看病。到头来病人医好了病，我们得了手书药方。等于是帮妙手印川了却了悬壶济世之宏愿。大家皆大欢喜。” 　　 “弯的佛！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李伯斯面露惊喜，装作不经意地说道，“牛将军，你还没有给我们讲过你们牛家祖上的事情呢，请你给我们说说。” 　　 “领队先生问得好。要说我们牛家祖上也不是泛泛之辈。”牛成儒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李伯斯的圈套，随口而出回答道， 　　 “我们牛氏族谱上第一代老祖宗，姓牛名天罡，乃是曹操账下大名鼎鼎的风水堪舆大师，官拜发丘中郎将。他生有四子，参照北斗取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是为牛家天字辈第二代。 　　 老祖宗牛天罡年老以后，辞去官职，解甲归田。 　　 他带着四个儿子，举家迁到江阴，在会稷山钱春峰脚下建设钱春村。开垦荒地，种田养蚕。所有佃户、家丁、仆人，一律改姓牛。钱春村人丁兴旺，五谷丰登，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村落。 　　 村里的人虽然都姓牛，但是有牛头牛、牛尾牛和牛蹄牛的区别： 　　 其中牛天罡和四个儿子的嫡传子孙是牛头的牛。佃户农家的后代是牛尾的牛。而家丁仆人的子孙则是牛蹄的牛。 　　 当然，这些只有我们钱春村人自己搞得清楚，外人不得而知。村中建有宗族祠堂，供奉老祖宗牛天罡和四子的牌位，号称天字辈四大肉立方童子。全村人都尊他们为祖宗。” 　　 “我猜牛将军肯定是牛头牛啦？”李伯斯问道。 　　 “是的。因为老祖宗牛天罡是曹操的天师，有堪舆风水之术，秘写在一本《纯钧剑谱》里，非嫡系子孙不传。所以钱春村里会风水堪舆之术的风水师，必是老祖宗牛天罡的嫡系后代无疑。 　　 学生风水术略知一二，又粗通书法，能写妙手印川本《兰亭序》，毫无疑问，当然是老祖宗牛天罡的嫡系子孙了。” 　　 此时坐在旁边的海盗查理，因为说书法和毛笔字绕口令受到了大家称赞，一时间对书法的兴趣空前高涨，本来听牛成儒讲书法听得津津有味，不料却被李伯斯带偏了话题，七拐八拐直说到牛家祖上钱春村，什么牛头牛牛尾牛牛蹄牛，乱七八糟的，好不耐烦，忍了半天没忍住，生硬地打断了他们的话，瓮声瓮气地说道： 　　 “牛将军，别再说什么牛头牛牛尾牛牛蹄牛啦，没有一个适合做煎牛排，不能当饭吃。还是言归正传，继续说你的妙手印川本《兰亭序》，到底是如何搞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