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硬茬
他有些高,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云鹊拿起面具时,顾行止就很自觉弯腰,将脸凑到她跟前。 那意思很显然是要她帮忙戴。 云鹊原本要将面具塞给他的动作一顿。 忽然,不远处一束火光升空,然后盛开。 盛开的瞬间,美得壮观,美得惊心动魄。 铁花繁落,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就如同很多年前,在京城的皇宫里的那一场表演一样,美得让人窒息。 星光在他眼中绽放,照亮了少年眼中的缱绻温柔,也迷了她的眼。 那一刻,好似有什么从她心间拂过。 掀起一片涟漪。 她胡乱的将面具往他手里一塞,“你自己戴。” 然后随手拿了一张面具,结了账就跑去看铁花了。 顾行止笑了笑,戴上面具跟了上去。 云鹊在看见戴上面具的他后,不由一愣。 “怎么了?” 云鹊细细打量着他的眼睛,“你戴上面具的样子,好像一个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他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跟国师拾来简直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的眼神不一样。 一个是看破凡尘俗世的淡然,一个眼里装满了人间烟火。 不过美人都是相似的,也许他们只是眼睛长得像。 顾行止猜测:“……你的阿衍哥哥?” 云鹊笑了笑,没回答,反而问道:“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顾行止说了一个江南的小山村。 云鹊长这么大,没过去江南,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遂又问:“你去过京城吗?” “还未曾去过,不出意外的话,三年后我应当能去的,云昔姑娘呢?” “我的家人都不在了,来自哪里也不重要了,如今我啊……”她抬眸看向天空中升起的孔明灯,状似洒脱般喟叹道:“四海为家咯。” 她这番话看似说得洒脱,顾行止却无端从她眼中看出了几分悲伤,还有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恨意。 “要去许愿吗?”顾行止道:“听说,将愿望写在孔明灯上,它会将你的愿望带去给天上的神明,若有幸被神明看见,就能愿望成真。” 这番话,楚衍也同她说过。 云鹊又开始恍惚了。 “不去吗?”顾行止询问她。 云鹊回神,眼神闪了闪,“好啊。” 两人一起去放孔明灯许了愿。 她有很多愿望,但此时此刻,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父母兄长健在。 神啊,若你真能看见,信女云鹊愿献祭自己的灵魂,甚至所有,让我的家人也如我这般,重活一世吧。 …… 元宵过后,天气开始转暖,冰消雪融。 远在京城的某处行宫中,沉在水底的一具尸体浮出水面,路过的丫鬟被吓得花容失色。 负责管理此处行宫的嬷嬷闻声而来,看见水面上的尸体也不由白了脸色,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很快镇定下来。 那尸体已经被泡发,除了身上的东西,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此人是谁。 留在行宫里的人不用伺候主子,只负责打扫与维护行宫,所以人并不多。 水中之人的衣着一看就是贵人,死在这莲池中,行宫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上面怪罪下来,第一个便是拿我们开刀,想要保住你们的脑袋,今日之事都给我咽进肚子里,谁也不许往外透露半句,知道吗?” 在场之人都不蠢,没人喜欢将麻烦往身上揽,当即听从嬷嬷的吩咐,将尸体打捞上来,抬到后山随便挖个洞埋了。 宋明棠嚣张跋扈了一生,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 皇帝有心想立楚勿为太子,可他的计划,全被云鹊打乱了,楚勿尚未在人前展露任何才华,这个时候被推出来,他无法服众。 如今朝中大臣反对立他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甚至还有文臣死谏。 若强立太子,只会适得其反。 之前他还能借着先太子之死拖延,现在三年国丧已过,皇子们也早就到了出宫开府,前往封地的年纪。 再留在宫里也不合适了。 皇帝决定先赐封号,让他们出宫,至于立太子一事…… 日后再议吧。 还有皇子选妃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皇帝烦躁合上奏折,闭眼揉着眉心。 李公公适时上前,呈上今晚侍寝的各宫娘娘的牌子。 皇帝扫了一眼,换做平时,他都会雨露均沾,可如今他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在杨柳儿身姿。 其他女人似再难入眼,便是与他心爱之人十分相似的方连翘,他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唯有在杨柳儿身上,他才有一种宝刀未老的感觉。 眼下,只要一想起她,他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像他还是毛头小子初尝人事的冲动,只恨不得日日夜夜与她在榻上缠绵。 皇帝眸色微沉,这种情况明显不对。 “传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一番诊脉过后,又询问了一些他身体的异样后,只道是他因为最近压力过大导致,并无大碍,只要好生休养就成。 连药也没开,就提着药箱告退了。 皇帝生性多疑,他的身体他最清楚不过,如今他已不年轻,之前生了一场病,让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年下来,他踏足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问题,定是出在杨柳儿身上。 李公公一眼就看出皇帝心中所想:“可要奴才派人去将那杨才人抓起来?” “不必,派人盯着她。” 在他没确定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的情况下,皇帝不想打草惊蛇,直接让李公公撤了这个月的牌子。 “江南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李公公:“暂时还没有。” 皇帝用手抵着额头,闭着眼睛,让人读不懂他的情绪。 半晌,他睁眼,兀自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冷。 只怕,她从未想过去江南,那些人不过是吸引他们的幌子。 “朕自诩能运筹帷幄,没想到临老了,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上,栽了跟头。” 他亲手养大的人,以为是一个娇纵跋扈的废物,没想到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的四大护法,又布置了一切,将楚勿推上了风浪尖,同时还报复了王家。 每每想起这些,他的胸口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她如此雷厉风行,想来应当是知道了什么,如此她留在世上,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威胁。 他必须要尽快杀了云鹊。 “朕听闻,最近江湖上忽然崛起了一股实力,只要价钱到位,他们什么都会接,叫什么来着?” 李公公:“皇上所言的,可是天机阁?” “好像是这个。” 皇帝摊开宣纸,很快一张人像画跃然纸上。 “一万两黄金……”他顿了下,咬牙:“不论生死。” 李公公忙上前接过画像,定睛一看,那上面画的,赫然就是云鹊。 …… 元宵过后,云鹊暂时放下了所有,拉着顾行止游山玩水。 他们花了几天的时间,将羟城逛了一个遍。 不得不说,羟王将羟城管理的确实不错,顾行止留在这里,她也能安心。 她在书院附近寻找房子,总算找到了一间还算符合心意的,那房子一共有三间房,加一个院子,很适合顾行止,最让她满意的是,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这样也省得顾行止跑大老远去提水。 云鹊一番讨价还价后,就将房子买了下来,从官府过了契,她准备再去给他买个书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看了一圈,她也没找到满意的。 都太柔弱了,要是遇到什么恶霸,这主仆二人怕是只有欺负的份。 她得给他找一个会功夫的才行。 “姑娘想找个什么样的,可以同我说说,旁的我不敢说,可这找人方面,我最在行了。” 云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留下了客栈的地址。 眼下暮色将至,她也准备回客栈了,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看见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人。 虽然天色有些暗,那人骑着马从她面前经过时,速度有些快,但云鹊还是眼尖的认出了她。 孙金珠。 云鹊面色凝重,孙金珠怎么会在羟城? 她从怀中掏出面具戴在脸上,一路提起轻功,追上了孙金珠,尾随她来到了一间客栈。 她跟着孙金珠来到了二楼,看着她走进了哪间房后,她离开客栈。 片刻后,她出现在了屋顶,蹑手蹑脚将瓦片移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往里一看。 房间里的人,就是孙金珠。 此时店小二正好送了热水上来,孙金珠的手落在腰带上,门再次被敲响。 孙金珠将武器藏在背后,一脸警惕:“谁?” “是我。”门外,是一道男音。 孙金珠明显认识对方,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紧绷的身体立马松懈下来,她赶紧放下武器,开了门,将男人请了进来。 男人挺鼻薄唇,双眼狭长,一脸阴柔相,一看就不是个好招惹的主。 云鹊微眯着眼睛,瞧着这人的穿着,便能猜到此人非富即贵,孙金珠可不是一个能轻易降服的主,能让她如此恭敬的人,此人身份定不俗,羟王喜欢偏安一隅,可他那几个儿子未必有这个想法。 此人很有可能就是羟王之子,就是不知是第几子。 孙金珠将门关上后,立马跪在男人面前:“多谢主子不弃之恩。” 楚绍走到一旁坐下,眼神冰冷:“到底怎么回事?” 孙金珠知道他会问起此事,来的路上她已经准备好了措辞,自然是将所有的锅,都往她父亲还有妹妹身上推。 若叫他知晓,一切祸源皆是出于她的疏忽让身边人偷走了账本,那么接下来死的就是她了。 男人没开口。 房间内的气氛,忽然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孙金珠不用抬眸也能感受的出,上方那道视线,有多阴沉。 她局促不安的等待着审判。 到底是自己费了不少人手救出来的,楚绍自然不会随意处置了她,孙家的事情,他会派人去查。 “起来吧。” 孙金珠顿时松了一口气。 楚绍很快又给她安排了任务:“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请主子吩咐。” 楚绍从袖中拿出一张画像,“此人叫季不言,现在他就藏在羟城,找到他,带他来见我。”语毕又补充了一句:“此人对我很重要,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找到他后,务必要确保他的安全。” 孙金珠接过画像,打开。 上方的云鹊也想看看画像上的人,便调整了下姿势,不慎碰掉一些污垢,正好落在画像上。 糟了。 云鹊没有半点耽搁,迅速逃走。 孙金珠刚要去追,楚绍阻止了:“徐一已经去追了。” 他扯下腰间的玉佩交给她:“找到人,就将他带到城西别苑,将玉佩拿给他们看,他们便会让你进去。” 将事情交代完后,楚绍也离开了。 云鹊逃走没一会,就被一个身穿玄衣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对方追上她,二话不说就开打,他招式利落狠辣,招招都是杀招。 云鹊有些招架不住,她只能一个劲的防守。 这是个硬茬,硬碰硬她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铿锵—— 两剑相接,对方内力浑厚,震得云鹊手臂一麻,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同时抬起左手,朝着对方胸口打去一掌,徐一抬手便要接掌,谁知她只是虚晃一枪,数枚银针从她袖中飞出。 徐一本就有些轻敌,哪怕他反应很快,却还是被银针所伤。 云鹊足尖一点,拉开二人距离,她压下喉间腥甜,笑得一脸邪佞:“你已经中毒了,若是想活命的话,我奉劝你最好别在用内力,赶紧放下武器坐下逼毒,否则五步之内,定会毒发身亡,不信的话,你大可试试。” 她说的句句属实,这是从上次跟夏蝉交手时,吸取的经验,当时若非国师出手,她早就死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在身上藏了不少暗器,每一样暗器上,她都涂了剧毒。 尤其是银针,被她用毒泡了一整夜。 见徐一站在那不动了,云鹊便知道,他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她微微一笑,“我走了,你慢慢逼毒吧。” 她头也不回的溜了,对方武功高强,她反杀不了。待跑出一段距离后,云鹊终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