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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帐中香 花間酒/花间酒 1925 2024-07-11 00:45
   “我听说,那匈奴人死了。”处罗婆婆慢吞吞地、嗓音沙哑地说道,“姑娘,你的心愿应当圆满了吧。”   她顿了顿,欲要将那只本欲抚上燕檀头顶的枯瘦的手收回去。   燕檀抬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而后抬起头来,坚定地握住了那只手。   “安归,我认出你了。”   向来紧闭双眼的盲眼婆婆浑身一震,而后缓缓睁开了那双眼睛。   那不是盲人浑浊而无神的眼睛,相反,那双碧绿的眼眸清明潋滟,像是一潭平静的深水,正倒映着一个哭得眼睛通红的姑娘。   小姑娘白皙柔软、带有一层研磨香料留下的薄茧的手指隔着伪装,隐隐擦过他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引起他的微微战栗。   这是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此前流落街头相依为命之时,为了不越矩,最多,也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而已。   安归的唇轻轻动了动,眼睛里略过复杂的神色,难得地沉默。   “扮作盲眼婆婆很难吧,要骗过我,却什么都看不见。”燕檀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好在这里是从前你母妃的宫苑,你很熟悉。”   他抿了抿嘴唇:“怕你不喜欢这样的眼睛,也怕你一眼就认出我,把我赶出去。”   燕檀一怔,想到他恢复身份时两个人在中宫大殿上剑拔弩张的模样,随即意识到若是他不做如此伪装来见她,她怕是很快便能认出他来,觉得他别有用心。   便是侥幸认不出,她也会因一双绿眸而迁怒,对他厌恶万分,不许他近身。   安归低下头来看着那肆无忌惮用他的袖子擦眼泪的小公主,扯了扯唇角:“什么时候发现的?”   “元孟被刺杀的第二日清晨,你第二次来见我。”燕檀道,“你身上有酒的气味,一个老婆婆怎么会彻夜饮酒呢?即便这还能勉qiáng说得过去,那身上的羊肉味也说不过去了。”   安归一愣,随即不由得轻笑。   那日清晨他摸进别苑来见她之前,恰是在同骨咄彻夜宴饮、忙着离间元孟和匈奴,第二日来不及沐浴,只草草地做了伪装,换了身衣裳就进了别苑。   原来在那时他就已经被看穿了吗?   他收拢五指,神色微动,将小姑娘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那又是什么时候发现……”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燕檀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也是在那时。”   他若真是欲置她于死地的幕后真凶,又何必扮成这样苍老丑陋的模样,偷偷溜进别苑,亲手替她扭伤的脚踝、手上的鞭伤上药,还流露出心疼的神色。言语间亦屡屡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时机到来。   这些事情,在燕檀发现处罗婆婆便是安归所扮成之后,自然而然便明了了。   而细细回想她最近所经历的事情,也会发现处处都验证着这一推断。   若是她令安归感到了威胁,在流落街头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不知有多少机会悄无声息地将她抹杀,可是他没有。   那枚本被她当做证据的玉牌遗落在城西南的小院中后,本就是安归冒着危险替她取回来的。若是他防着她指认真凶,实在不必在还给她后又费尽周折地派人抢回来。   裴世矩当日在中宫大殿的态度亦很耐人寻味。他分明绝口不肯承认她就是华阳公主,却又处处隐隐维护,不曾将她言定为假冒之人,令她受到责罚。   三日盛宴之上,裴世矩知晓元孟将她作为正妃人选,更是称病不见元孟,令元孟无法议亲,想来是一早便与安归结盟。   而裴世矩向来头脑清明又极重情义,这也证明了安归绝无害她之意。   想通了这一层,燕檀自然便懂得了安归所作所为的深意。   宫中势力错综复杂、瞬息万变,她一旦拿出能够指认凶手的证据,恐怕还来不及见到真凶伏法,便已被真凶背后势力灭口。   曲则全,枉则直,少则得,多则惑。   他从不反对她向真凶报仇。只不过扮作处罗婆婆时,安归就曾隐晦地提醒于她,要耐心等待时机,不留痕迹地手刃真凶,千万莫要玉石俱焚。   在偏院撞见骨咄那次,也许也是安归的安排,为了让她知晓真凶究竟是谁。她还记得自己看向安归时,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向她摇了摇头。   ——最好不要此时动手。但若她当真动手,他绝不会阻拦。   燕檀破涕为笑。若不是安归提醒,她只怕在知晓真凶那一日,就会冲上去杀了他,而后亦死在匈奴人复仇的刀下。   安归dòng悉别苑中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知晓她从毗伽口中得知了真凶才新婚,因此才会在偏院中状似无意地提醒她,骨咄便是那个新婚不久的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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