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找到了宣泄出口般放声大哭。安归微微张开双臂,有些不知所措地任她抱住,片刻后道:“阿宴,松开我,我身上很脏。” 他的战衣被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染得猩红沉重,此时随着燕檀的动作蹭在了她漂亮的嫁衣上,还有靠在他胸前的白嫩脸蛋上、一头乌发上。 安归的神色低沉。 他不想他的小公主也染上这一身血污。 燕檀却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仍旧紧紧地抱住他,哽咽道:“你没有死,那具尸体是你找人假扮的对不对?你最会用这招骗我了,还好不是真的,我才不会信是真的呢。” 骗人的,其实她不仅相信,还为此心灰意冷,险些酿下大错。 安归低下头看着抱住他腰身哽咽不已的小公主,满目猩红血色中忽而只剩下了白皙柔软的她,心中一路浴血拼杀而来的麻木亦倏地变作柔软一片。 他偷偷在身上比较gān净的地方擦了擦未曾持刀的那只手,抬起她的小脸,用指腹抹去她脸颊上的眼泪,尽量将语气放得温柔:“阿宴别哭,我来接你了。” 燕檀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才哭过的眼睛里还是红通通一片,却亮亮的,映出他的脸:“你还活着,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方才给合卺酒里下迷药的时候,我怕元孟起疑心,在两个瓢里都下了,虽然他喝的那里面迷药多一点,可是按理说,我也应该中了迷药。” 安归扬起唇角,继续用拇指抹去她脸颊蹭上的血污,却没想到越抹越花。 方才还说自己从不相信他死了,眼下却在怀疑自己在做梦,看来他的小公主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和惊吓。 安归眸色一深,心中涌起一阵钝痛,他微微弯下身,将燕檀拥进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的后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 这是他与她第一次相拥。怀中燕檀柔软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令他心跳如擂。 兵刃相接、抵死相拼的瞬间也不如眼下来得惊心动魄。安归在满身血腥味中嗅到了她发间的香气,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 他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阿修罗,一路在心间念着她,杀了伐罗和叛徒,杀了无数秘教教徒甚至匈奴人,杀了这宫中胆敢阻挡他的所有守卫,来到她的面前。 他本来连身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却在此刻突然觉察到了自己左胸中心脏的跳动。 “不是梦。”安归的脸贴着她的鬓发,收紧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笨拙地温柔道,“我赢了,来带你走。” “阿宴,和我走吧。匈奴人不久就会攻陷这里,和秘教决战。届时两方人马两败俱伤,你不必担心会有人因你的离开而对赵国不利。”他的唇贴在她的鬓边,“我要去白龙堆解决眼下的最后一个麻烦,而后再回到楼兰。” 安归松开燕檀,微微拉开与她的距离,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到那时,我会在楼兰继承王位。我再去向赵国求亲,你嫁给我做我的王后,好不好?” 青年潋滟的碧眸里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眼中向来的深不可测此刻竟变作了浅显而有些笨拙的深情。他的呼吸有些沉重,扑在她的脸颊上。 “我愿意和你走。”燕檀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只是……我们拿元孟怎么办?就这样直接走,还是……” 安归的眼神越过燕檀,落在她身后喜chuáng之上的男子,瞬间变得锐利而yīn沉。 “他不必由我们动手。”安归沉声道,“如今他还有用,我需要他活着,牵制秘教,和匈奴血战。到时匈奴人自会代我解决他。” - 跟随安归从王宫偏门遁出摸入无人的街巷之中后,燕檀的脚步变得愈发沉重。安归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伸手将她揽过打横抱起。 燕檀紧张地抓紧了安归的衣襟,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而后揽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你若是顶不住了,就先歇一下吧。”安归道,“东城门就在眼前,那里有你的竹马守着,还不放心么?” 燕檀只觉得他谈及“你的竹马”时语调有些微妙,但此时迷药的药效发作,她的头愈发昏沉,也来不及同他计较许多,将头靠在他怀中,闭上了双眼:“那你记得到了营地就先去包扎上药。” 安归语调轻快地应了下来,随即她便陷入了昏睡。 - 再次睁开眼睛时,头顶已经是粗陋的行帐帐顶,一团微弱的烛火光在她枕边跳跃。 燕檀动了动身体,发觉身上的嫁衣被人换了下来,自己正躺在地上有些简陋但却gān净温暖的被褥中。 她撑起身子拉开帘子,发现眼前是一片暮色,三三两两的行帐聚集在平地上,安置着面带愁容的楼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