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道:“我知晓若是陛下将那两名美人送回乌孙,便是意味着陛下不欲同乌孙王并存,楼兰与乌孙之间迟早必有一战。希望这份舆图能助益楼兰一二。” - 宴罢,毕娑便识趣地告退。燕檀在宫人的伺候下沐浴过后,回到寝宫,见安归正坐在灯烛下,对着那副新舆图凝眉沉思。 她走过去,安归抬起头来问她:“阿宴,我自然是十分感谢你此番替我思虑周全,又不惜长途劳顿,为我排忧解难。但……夫妻间应当坦诚相待,对不对?你当日离开扜泥,真的没有拈酸吃醋?” 虽然乌孙国未经他的应允就直接将人塞进他宫中,将阿宴气走,令他十分不悦,亦准备给乌孙一些教训。但若是阿宴真的半点都没有醋,反倒是冷静非常地替他筹谋战事,他竟也有些忐忑。 安归不知旁人如何,但他在面对她和裴世矩时,远没有如此冷静。 他只有在面对毫不在意之人时,才会有这样沉着理智的算计。 “有呀。”燕檀在他身边坐下来,将脸贴在他手心,颔首认下来,“我从前从未想过这种事。我总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两情相悦便好。但那日里乌孙送来国君的亲妹妹,我才很鲜明地意识到,你不只是我的安归,你还是楼兰的君王——”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永远不会算计安归。我也相信,若是安归,一生都不会辜负我半分。可君王总是身不由己,这身不由己令我又难过又害怕。即便如此,我亦无法将‘安归’和‘君王’割裂来。我不想你有其他人,也怕那些人来自心怀不轨的国家。” “可我知道,这种矛盾毫无作用。那时离开扜泥,我bī迫自己去保持理智完成这些事,半是为了逃避和消解,半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若是你没有别人,那我做好这些,一定可以帮得到你。若是你接纳了她们……” “坦诚相待便是,若君王的恩宠无法保全我一生,那我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比起拈酸吃醋,我要寻些其他的让自己立得住脚的法子。毕竟……我没有忘记,终我一生,我身后都护着泱泱一国。” 案上的烛火微微跳动,在两人相对的面颊上落下摇曳的yīn影。 燕檀毫无避讳地抬头看着安归。他和她分别了近三月,她好像因劳顿而变得更瘦了些,但亦变得更美了一些,眉眼间更有成熟女子的风韵。 她的眼中平静而清明,仿佛同他说的不过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话。 安归低头注视了她半晌,忽而叹了口气,托起她的脸,怜爱地轻轻抚摸。 小公主的眼神动了动,忽而蒙起一层水光,在烛火下莹莹发亮。她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向下撇了撇,流下泪来。 不必明言,但他们都一定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安归忽而笑了笑,露出了鲜见的无奈表情,而后在她眉间落下一吻。一吻过后,他的唇仍未离开,喉结滚动,低沉道:“我知道你是在与我坦诚相待,谢谢你,阿宴,我竟很珍惜你这一番话。” “其实我在察觉自己心动后很久都在反思,我为何会对你心动。明明得势以来,好言软语与貌美如花我都曾见过,可我几乎未曾对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动过真心。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你大约与其他人都不同。” 他微微阖上双眸,唇角溢出温情的笑意:“你总是将这世间都看得清楚,却又奇迹般地保全了一颗真心,坚韧得让我忍不住想要注目和靠近你。若是我会爱什么人,一定不会是甘为我附庸的女子,那一定是你,阿宴。” 他牵起燕檀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而后贴在自己的胸膛。 燕檀感到自己的手所触及之处一阵震颤,眼前的青年音色沉沉,但心却跳得炽热而剧烈。 “你不必退而求其次,阿宴,也不必将安归和君王割裂来。也许这世上的确有许多身不由己的王,但我以楼兰一国向你起誓,即便是作为君王的安归,亦永远对你坦诚以待,一生只与你一人相守。” “若世事迫人,我愿一生为你而战。” 第六十章 文学城独家发表。…… 燕檀眨了眨眼睛, 将脸颊凑过去,在他的衣襟上蹭gān自己的眼泪,而后微微笑开:“知道了。” 眼前俊美无俦的青年分明在说着直白到令人脸红的情话, 她却觉得他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正在有些笨拙地一边甩着尾巴一边撒娇逗弄她。 燕檀自然知晓他这一番话亦是剖白心意、坦诚相待。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因和亲这样的目的而来, 竟能得到如此真心相悦的爱, 可以毫不避讳地将所有顾虑和考量道出,而后爱彼此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