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谢归慈抿了抿嘴角,脑子里不期然闪过一位故jiāo对薛照微的评价——“藏雪君性情孤高,不易结jiāo。这等人物永远在云端供人仰望倒也还好,如果被人拉下凡尘……” 谢归慈那时对薛照微心里头有那么丝好奇,听了不由得问:“如何?” 友人“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那必然是害人害己。” 谢归慈也跟着笑了,但没有把这这句话放在心上。 薛照微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今日鹤月君下葬。” “……藏雪君今日还要去拜祭吗?”谢归慈一时间没太领悟他这句话的深意,便随口接了句。 “不去了。”薛照微收剑,清寒剑光掠过他的声音,无数情思暗涌都随剑光入鞘隐没。 “哦。”谢归慈点点头,薛照微如果还要去扶风派的话恐怕真能和相沉玉打起来,不去倒也好,但他作为“鹤月君的未亡人”,今日又是鹤月君下葬,于情于理他都得露个面。“渡越山那边已经联系了我,过会有人来接我去扶风派。” 而且他得找个机会和相沉玉说一说,解决掉相沉玉对薛照微的误会。 * 来接谢归慈的是谢宥和师延雪,看见屋子里的薛照微时,谢宥的脸色变了几变,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们住一个屋子?” “大师兄和藏雪君本就有婚约,我们修仙之人又不像凡间繁文缛节诸多,住一个屋子也没什么奇怪。”师延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朝谢归慈露出个笑容,“大师兄可收拾妥当?” “嗯。”谢归慈没去看谢宥僵硬的脸色,径直越过他走出屋子。 师延雪看一眼没有动作的薛照微,迟疑半晌,恭恭敬敬出声问:“藏雪君不与我们同行吗?” 薛照微没答,谢归慈的声音远远从屋子外头传过来:“他不和我们一起,五师妹,走吧。” 师延雪心下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细问,匆匆向薛照微拱手施了个礼便转身追上谢归慈的脚步,倒是谢宥在屋子里多停了片刻,他定定地看着薛照微,黑沉沉的眼珠里不见光似的幽深,他的血肉经脉微微鼓动着,像是皮肤下蛰伏着某种凶恶的猛shòu,随时要破笼而出。 薛照微回望过去,只见谢宥垂下眼睛,笑意温文,气质像是块被人jīng心打磨过的温润玉石,乍一看和扶风派那位少主有点像,却又在细微处显露几分截然不同的差别来。 起码相沉玉是个真性情平和的人,但面前这位同样有美称的、渡越山上下呵护有加的小师弟,眼底有无尽的欲望和野心。 “藏雪君,告辞。”谢宥扯起嘴角,声线和煦,细听却有种毒蛇般的冷意。他说完这句话,也恭恭敬敬地离开了薛照微的视线,像极了一个再乖顺听话不过的后辈。 薛照微眸色微深。 葬礼由相沉玉亲自操持,因为鹤月君生前名声颇好,扶风派又在仙门里积威深重,半点乱子也没有出。期间倒也有人对谢归慈趁鹤月君尸骨未寒就另投他人颇有微词,但都被相沉玉一手压下来。 谢归慈看着这场属于自己的葬礼,心情无波无澜。从他编造出来“江灯年”这个身份开始,他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看到这些自称是他生平好友故jiāo、实际上谢归慈一个也不认识的人,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感觉。 他又想起来薛照微。 宾客们一个一个上前拜祭,轮到昱衡真人时,他声泪俱下诉说自己如何遗憾鹤月君少年英才却早亡、如何后悔自己为何不让谢归慈劝阻鹤月君亲赴北荒。 谢归慈觉得有点好笑。 ——从前鹤月君还活着的时候,昱衡真人可是跳起来怒骂“江灯年小儿无状”。 江灯年说起来知jiāo好友遍布天下,但真正能算得上至jiāo的也就寥寥几个。但是有个被困在上古秘境里,有个深陷清障至今在凡尘流连,剩下个还能给他收敛尸骨的相沉玉。 宾客中只有一个人让谢归慈稍微有点在意,那是个穿镶流水纹绣萱草青色道袍的青年,身材削瘦,但面貌俊秀,背一把七弦琴。这代表他大概是个音修。 是昨日在扶风派大门前,说自己曾受过鹤月君恩惠,所以特意来拜祭的散修。 看到他的脸,谢归慈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认识这个人。这人因为体质特殊,被魔界十二门一路追捕,当时“江灯年”正好路过,就出手救了他。 青年当时恭恭敬敬三叩首,言说救命之恩他日必报。 鹤月君平生救过的人不知何数,当下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在自己的葬礼上再见到了他。 似乎是有人问他的名字,青年愣了愣,才低声答:“宋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