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　　 陈言/文　　 第十四章冰魔丹　　 ※※※　　 武当山势奇特，一峰擎天，众峰拱卫，既有泰山之雄，又有华山之险，高险幽深，飞云荡雾！自古以来吸引许多求仙学道者来此栖隐。七十二座山峰，峰峰俯首朝向主峰臣服。天柱峰鹤立于群峰之巅，如同王者之临诸侯。它与周边山岭组合在一起好似乌龟形象，紫金城城墙依山势而建，好似缠在龟背上的一条蛇，二者相加恰好构成龟蛇同体玄武形象。　　 金殿坐落石筑平台，巍然屹立高山之颠。刘云手指轻弹，一朵金色火焰划出明亮火弧飞入那尊红鼎，霎时间火光升腾，大盛大展！白眉道人葛巾蒲扇，风助火势，金色火焰迅速包裹鼎身：“炼丹之道，主要还是依赖炼药师，尤其冰魔丹……贫道提供辅助，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接下来就看您的啦！”　　 “话虽如此，工具也很重要！有了凤鸣鼎和您的三昧真火，成功几率确实大了几分。这样，药材提炼工作，由我来做；你来掌握火候，控制凤鸣鼎。”话音止歇，唐玉佛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株金色植物。　　 “金盏茶？”刘云好奇端详，然后打开酒壶闻闻：“这酒……”　　 “包谷属于粗粮，‘包谷烧’纯度不高，反而容易提炼，其实使用其它酒精也行。”唐玉佛将金盏茶和白酒投入红鼎，旋即被金色火焰吞噬。　　 白酒剧烈燃烧，在这种特殊溶液浸泡下，金盏茶逐渐枯黄，同情花蜘蛛一起，灰飞烟灭！析出一种白色颗粒状晶体，闪耀寒光！这只是毒，而非丹药，于是唐玉佛取下脖子上的玉佩。当年其母孔雀吞“鸽子蛋”怀孕，因此他同贾宝玉一样，算是衔玉而生！将其作为丹砂投入凤鸣鼎，进而化为类似铅汞一般的银色液体……炼制外丹工艺复杂，火候难以掌握，原材料又有具备毒性和危险性的矿物元素，所以成品极为罕见！　　 整个过程言语简单，实际非常繁琐，任何一个细节出错，前功尽弃，满盘皆输。如此炭也不知费了多少，唐玉佛精力大量消耗，额头绽出黄豆大的汗珠，汇聚形成小溪流淌而下。金殿内部铜像表面亦是结满水雾，逐渐形成水滴，就好似也在流汗一般。这样的景象，说明金殿内部有大量水汽，可是铜像为什么没有锈蚀？就是神像前的油灯，经历风雨从未熄灭。正是：祖师出汗，长灯不灭。　　 白眉道人拂尘一甩，顺手替他打扇：“需不需要休息？”　　 金火笼罩红鼎，通火口映成明黄琥珀之色。唐玉佛挥汗如雨：“关键时刻，一鼓作气！”经过努力，红鼎结丹，珠圆玉润。炼药师灵魂感知力犹似无形刻刀，在冰魔丹隐隐泛出微微光泽的平滑表面镂刻丹纹，繁复多变。　　 关键时刻，敌人突然登门。　　 道童翠柏，前来报讯：“喀黛已经到了太子坡。”　　 “不要着急！我去会她，白眉负责看守药鼎。”唐玉佛临危不乱，眉如刷漆，眼光如射寒星：“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千万不要离开！”　　 ※※※　　 武当太子坡是陡坡开展建筑经典之作！纵览群山，千峰竞秀，素有“一里四道门，九曲黄河墙。一柱十二梁，十里桂花香”之说。石阶几级一组，间隔斜坡。喀黛三人冲向山门，抬头不见坡面，全是阶梯；回头不见石阶，像是一条斜坡路，算是一大特色。远远地，他们见到道童苍松仆步背剑，镇守山门。　　 史蒂芬亮出铁手：“你们先去，我来会会他！”话音甫落，就是一记膝袭，如同火车头一般势不可挡！苍松一让，白光一闪，挺剑疾刺！两人就此斗在一处，厮杀起来！　　 喀黛和小鹿太郎在他掩护之下，冲了过去。山门之内就是九曲黄河墙，红墙翠瓦夹着蜿蜒石阶，依山势曲回弯转起伏，如同波浪随着多曲河道翻滚。牛婴守在这里，那枝金笛斜插腰间，手里拿着一杆喷火战矛“暴雨梨花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在神农架投毒，小鹿太郎那只独眼几欲喷出火来：“这个交给我。”　　 喀黛通过，粉脸含嗔，莲足款款，最终在五云楼外见到了赶来的唐玉佛：“我说过会来找你，总算没有食言而肥！”　　 “我也说过，不要打扰方外之人清修。”　　 喀黛嘟囔小嘴：“为什么要听你的？”　　 “杀人偿命，罪不可赦！”唐玉佛戟指喀黛，气宇轩昂：“单凭指使手下杀了青灯神尼，就够重判你们！”　　 “五十步笑一百步。”喀黛耿直承认：“我们杀了青灯神尼，虽然手段毒辣，我也知道江湖上杀医生乃是大忌，可是我们出手硬杀，光明磊落！不像你们那么不地道，堂堂武当派，道家玄门正宗呀！执武林正道之牛耳，居然让人下蒙汗药。”　　 对方言辞诘责，唐玉佛不擅雄辩：“凡事都需从权达变，一事一议。武当派对付正人君子堂堂正正，对付卑鄙无耻小人自然需要一些非常规手段。刁蛮丫头缺乏管教，就该好好治你！”　　 “管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啦！”喀黛一脸顽皮，撮唇为哨，双眼望着鼻尖成为斗鸡眼，学着好莱坞喜剧明星，扮了一个鬼脸：“敢不敢跟我打赌？我们比武，输了二话不说，立马走人！药鼎之事，一笔勾销；如果我赢了，‘冰魔丹’还是归你，但是你得归我，就像红眼黑手一般，还算公平吧？”　　 喀黛居然当面挑战！唐玉佛武功高强却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浓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武道没有捷径可走。这小丫头二八年岁，就算打从娘胎开始练起，那也有限。跟我比武，算不算无知者无畏？”　　 喀黛闪闪眉毛：“怎么，不敢？”　　 唐玉佛哭笑不得：“你用什么兵器？”　　 喀黛拿出一把中国摺扇：“就它吧。”　　 “行！我陪你玩儿。”唐玉佛负手而立，突发奇想：“再加一条，输了拜我为师！”　　 “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喀黛檀口轻吐兰芳，舌底飞出一枚蜂针，当胸刺来！唐玉佛一愕，连忙躲闪！喀黛素手轻轻一按，扇柄机括启动，凶星飞出扇骨与蜂针互为犄角，去势恰恰封住对手退路，暗器手法比史蒂芬毒针高明得多了。唐玉佛只好用皮带抽飞凶星！扇骨藏钉，虽然巧妙却也决计伤害不了他。　　 啪地一声，对方甩开描金摺扇，一阵香风扑面而至！唐玉佛感觉香香甜甜，舒服受用，随后立马意识到中毒了，软剑一挑，攻击招架。　　 喀黛一扇挥出不等招式使老，跟着嚓地一声，摺成一条八寸长点穴笔，露出铸作蛇头之形的尖利扇柄，刺向敌人肋骨。这个妹子真猛！唐玉佛如此神勇之人也被戳得痛入骨髓，眼冒金星！万万没有料到对手居然学过中华武学点穴手法，认穴之准，招式精奇，连他都没有躲开。　　 “小丫头有两下子！”唐玉佛收起刚才轻视，青衣软剑舞出一团黑气，开始认真同她周旋。喀黛描金摺扇洒出一道金光，扇面描画一幅“剩山图”，时而收拢折扇，金蛇点穴笔点打刺戳，毒蛇灵动之势，狠辣无比！同时扇子暗藏针囊，时不时飞出暗器偷袭，防不胜防。　　 道童翠柏报讯之后，跟随唐玉佛回到太子坡，后者同喀黛打得火热，不亦乐乎！他也插不上手，于是径直离开，帮其他人的忙。　　 九曲黄河墙，墙体浑圆平整，弧线流畅悦目，配以绿色琉璃瓦顶，犹如两条巨龙盘旋飞腾！牛婴正同红眼在此恶斗，杀得难解难分！小鹿太郎是日本有名的武器大师，剑匣藏有足足七把刀之多！好在牛婴火尖枪也是足够犀利，还有其父牛笛在旁掠阵，算是不落下风。　　 翠柏出了山门，帮助苍松对付史蒂芬。唐玉佛打红眼、黑手之辈如同杀鸡屠狗，松柏二童太极剑初窥门径，面对史蒂芬非常吃力。其实，三人原本仲伯之间，主要因为史蒂芬断臂之后得到兵器榜九品武器“离钩”，战斗力突然暴涨！即便唐玉佛都不敢说必胜，还险些着了道儿。　　 苍松一招指南针，弓步直刺。史蒂芬铁钩一绞，长剑顿时断为两截，跟着一记锁喉卡住脖子，将其拎了起来，当场吊打！苍松拼尽全力，奄奄一息。史蒂芬扬手一挥，如同扔掉一只死狗，咬牙切齿地走向翠柏童子。　　 松柏二童，双剑合璧，联手或许还有可胜之机！单凭翠柏一人，剑法连苍松都不如，更加不是史蒂芬对手，只能闪入山门，且战且退。　　 顾名思义，离钩不仅可以擒拿扭勾，同时也能成为离手刀，脱手制敌！翠柏放上门栓的一瞬间，黑手伸向了他。史蒂芬铁钩机括启动，咔咔作响！突然脱手而飞，其后黑色铁链迎风暴涨，猛然一收，将翠柏童儿拉到跟前。史蒂芬使出背摔，扔在苍松身躯上叠罗汉。　　 链子钩，让人想起舍身崖，蜘蛛吊巨鼎。　　 史蒂芬没有着急冲入山门，因为从这个角度抬头仰望，金顶烈焰冲霄，烟飞卷荡三千里！空中形成一片鲜艳火烧云，染红半边天，随后一道闪电如同利剑划破长空，直劈金殿，同时还传来了一阵巨响，天崩地裂，震耳欲聋！　　 武当山重峦叠嶂，气候多变，云层常带大量电荷。古时未有避雷设施，金殿屹立峰巅乃是一个庞大金属导体，本身也是良好放电通道，工匠巧妙利用曲率不大的殿脊与龙、凤、马、鱼、狮等脊饰物，保证炼殿而又不被雷击。此刻，铅云压顶，恐怖雷浆俨然已经汇聚成为一座巨大雷池，金蛇万道，惊雷滚滚！空气剧烈膨胀而爆炸，盆大火球在金殿四周浮动和翻滚，火花如同流水一般喷洒，倾泻而下！数十里外可见峰巅红光冲天，直射九霄，景象绚丽万千！　　 天造玄武，雷火炼殿。　　 复真观，远眺似出水芙蓉。　　 唐玉佛亦是面色凝重，用手搭起凉棚。　　 当年周夷和巴清为秦始皇炼丹就遭遇过一次丹雷。此刻金殿丹成，重蹈覆辙。毕竟长生需要渡劫，这次也不例外。　　 唐玉佛躲入五云楼，双眼寒光涌动！这里有一柱支撑十二根梁枋的木结构建筑杰作——奇特的一柱十二梁：一根金丝楠木主体立柱支撑，上挺屋中，顶层十二根梁枋穿凿其上，交叉叠搁，计算周密，稳固而结实。　　 这是伞形柱，下面伞杆，上面伞骨。唐玉佛抱住金丝楠木，如同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般，将立柱连根拔起！抖落木结构，露出那把暗藏的千叶伞：“哈哈！我们又见面啦！”　　 喀黛扔出一枝竹蜻蜓，拉着机械旋翼手柄飞上半空，躲开势不可挡的雷霆一击！随后眼睁睁地看着唐玉佛以伞御雷，免遭天谴！谁也不会想到伞藏在了武当，青衣软剑也是归鞘，收入伞柄。　　 小鹿太郎摆脱牛家父子纠缠，与史蒂芬一起来到复真观：“我们该怎么办？”　　 “统统给我走！”喀黛嗔道，素手一挥。她再顽皮也不敢逆天而行，走的时候非常狼狈，近乎逃离太子坡。　　 牛婴来到刚才喀黛站立之处，拾起地上那枝折拢扇子，原来走得匆忙连“剩山扇”都落在了武当：“小丫头家底厚嘛！二品兵器，说扔就扔。”　　 ※※※　　 雷击过后，金殿分毫未损，灿然如新！雷电击打和雨水冲刷清洗污垢，让它历经风雨依旧光彩照人，仿佛经过雷电洗礼重新焕发荣光，更加金光四射，熠熠生辉！据说，金殿不腐不锈，很可能也和“雷火炼殿”有关。唯有鸱吻留下金属灼烧之后产生的黑色痕迹，显得美中不足。岩石基座也有一道裂痕，显然雷电劈开岩石给贯穿了，可见力量之大。　　 白眉道人刘云隐居的那处松柏小筑放置巨大木桶，药水滚烫，雾气蒸腾，浓郁药香弥漫室内各个角落。唐玉佛双眸紧闭，端坐木桶之内，全身浸泡药水，漫到脖颈。　　 “这是青灯神尼留下药方，鄙人精心配制七七四十九味药，熬制戒毒药水专解丹毒。”刘云抚弄白色长须：“这事儿依然没有了结。你服下了‘冰魔丹’，想不到反而遭遇天谴，成了残废。”　　 唐玉佛瞑目微启：“哪有那么容易？！”那天一道闪电直接击穿他的身躯，双腿烧成焦炭！还好有千叶伞，否则性命难保。雾气氤氲之中，松柏二童将其抱起，放入旁边轮椅。　　 刘云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回武汉，在疗养院休息一段时间。”　　 “双子城堡？”　　 “对。”唐玉佛神态萧索，怫然而叹：“不然，还能去哪里呢！”　　 “行吧！我帮你联系白素。”　　 ※※※　　 风潇雨晦，电闪雷鸣！武汉长江大桥附近车水马龙，一辆货车迎面而来，强烈远光灯刺得唐玉佛睁不开眼睛，随后将他带了一个筋斗，黑伞翻入水凼。卡车呼啸而过！雨水溅他一身，满脸泥污，旁边有人拾起黑伞，扶起了他：“你很累么？这样都能睡着。”　　 唐玉佛好半天方才恢复视力，回头一看正是白素：“走吧，我们吃武昌鱼。”　　 唐玉佛吞了冰魔丹之后浑浑噩噩，否则不会这样就睡着啦！不知此次疗养院之行，到底是事实还是吞丹后的梦幻？也许是他自己虚构出来的温柔时刻，用以对抗此后的疯狂！——故事有了两种解读，亦真亦幻，越来越夸张和荒诞！他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向新世界进发，最终去了双子城堡，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