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　　 陈言/文　　 第十五章双子城堡　　 ※※※　　 这里是荆襄最为肥沃的土地，田野一马平川。冰冻的太阳，雾中的道路，汽车沿河而上到达黑色森林。距离疗养院已经很近，崖高人远，双堡对峙，远处冰山雪湖映衬之下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维多利亚时代古堡，疗养院就在其中。”游鹏将两个咖啡杯子并置，不知如何解释：“设计师将它设计成为双子城堡格局，分别为‘机械城堡’和‘魔法城堡’。”远远地，岑碧望见机械城堡挂着旋转齿轮，阁楼烟囱喷出滚滚浓烟：“你们有没有告诉唐玉佛，我和陈小愚来看他？”她从重庆来了武汉，好姐妹白素自然全程陪同：“此前我在电话里已经给小鸟说过啦！”白素转头望着游鹏，后者回答：“还没来得及给他说。”　　 “你对他真好！”陈小愚戴着眼镜：“让他在此安心疗养。”　　 凤凰先生儿女双全，生育孔雀和游鹏。因此，孔雀还有弟弟。幺房出老辈，论起来还是唐玉佛舅舅。此人面若冠玉，丹唇皓齿，端的是大富大贵面相！引以为傲就是自己鼻子，确实很帅！但是鹰钩鼻子总是透着奸佞、阴险和凶狠，未免显得美中不足。历史上，奸臣总是这样的面相：“常言道：见舅如见娘。他娘既已不在，我就如同亲娘一般。”　　 游鹏热心肠，大家都是感动不已！　　 白素说道：“那套方案，不知道对他是否有用？”　　 “人都已经这样儿了，还能差到哪去？”陈小愚怫然而叹：“‘英雄’里面，至少他还是一个健全人。”　　 “相当于给了他另外一具躯壳。”岑碧说道。　　 四人到了双子城堡。庭院双鱼喷泉在阳光下幻出彩虹，五光十色！一个类似史蒂芬的独臂人挥舞机械臂和剪刀手修剪灌木枝条，驾驶洒水车正给草坪喷水。管家李师负责接待：“欢迎！我们为准备好了客房，先用早餐。”　　 岑碧说道：“我们先去看看他吧！”　　 游鹏当先为客人引路，城堡内部终年不见阳光，尽管还是清晨，各处却是灯火通明，让人分辨不出白天还是黑夜。几人小心翼翼地走入一条地下通道，猛听左首传来一阵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哈哈！”这几下明明是笑声，听来竟与号哭一般无二，语调凄凉悲切。岑碧一生之中从未听过这般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何况在这黑漆漆地底，猝不及防突然闻此异声，比遇到任何凶狠歹徒或者毒蛇怪物更令人心惊胆战！霎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进是不敢，退又不甘，喃喃自语：“鬼么？”这两字声音极低，不料左首那声音又是一阵哭笑：“不错，我是鬼，哈哈，哈哈！”　　 “他既自称是鬼，便不是鬼。”岑碧壮了壮胆，跟着三人抢了过去，转了两个弯，眼前陡然亮光耀目，只见一个废人半身不遂，轮椅代步来到面前：“你们好呀！”　　 “你是……唐玉佛？！”岑碧不忍直视！轮椅这个东西，推着的是孝子，坐上去就成了残废！无论多么英武挺拔。英雄人物成了残废，脸色苍白，长相猥琐，哪里还有半点神威凛凛样貌？奸同鬼蜮，行若狐鼠，实与以往的他，判若云泥，天壤之别！　　 “很奇怪，我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吧？”唐玉佛居然开始灌毒鸡汤：“世上每个人都有缺陷，如同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有的人缺陷比较大，因为上帝特别喜爱他的芬芳。”　　 陈小愚眼镜遮挡住了笑容：“我很喜欢这个美丽而睿智的比喻，但是那些有道德缺陷的人是烂苹果，不是上帝咬的，而是虫蛀的。”　　 李师来到地下室：“饭得啦！先吃饭吧。”　　 餐厅挂有著名《阙楼仪仗图》高清扫描件，细节相当丰富！阙楼一侧与雄伟城墙相连，墙外是冷硬山脉，气势磅礴，线条犀利而坚实，层层山石突兀而挺拔，深谷纵横，草木分布其间，衬托宫殿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宏伟气势！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视觉震撼。　　 西方古典城堡出现中国唐代精美壁画，一点没有违和感。早餐丰盛，还有红酒。唐玉佛简单用过，回了客房：“累啦！失陪。”　　 “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是这个样子啦！”游鹏怫然而叹。　　 “今后，他也许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了。”岑碧放下红酒杯：“不管是谁，遭遇这样的挫折都会痛苦不堪！不想活了，失去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那倒不至于。”游鹏想了想，说道：“总之，情绪不高。”　　 李师问道：“三位长途跋涉，旅途劳顿，饭后先去休息？”　　 “不用啦！”陈小愚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瓜子巷得到的设备：“我们现在就开始。”　　 那是一间抱朴石室，坚固的墙壁，灰扑扑的地板。陈设也很简单，除了挂有一张油画再无其它：画面阳光灿烂，可惜略显单调，只有一只洁白和平鸽。唐玉佛充满疲惫，躺在角落吊床上面休息。这人其实不老，精力充沛，尤其大脑细胞十分活跃！虽然外表沧桑，包裹的却是一颗年轻而强壮的心脏。有人曾经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评价他那张脸，坚毅，冷硬，脸骨嵯峨，即便有皱纹的地方都是表明微笑曾在那儿呆过。　　 餐厅的酒虽然好喝，但是醉人，让他绮念丛生，脸红得像一块布。当他意识到酒有问题加了镇静剂时候已经晚啦！全身僵硬很快失去知觉，随后进入梦乡。他的意识逐渐剥离似乎承受某种痛苦，但是没有死也没有疯。过了一段时间，影像便如忏悔一般慢慢涌现。　　 盛唐，阙楼。　　 墩台夯土筑为基础，外包长方形条砖，四边转角处包砌饰有忍冬蔓草纹块石，梯形台体收分明显。平坐架于方形墩台之上承托屋身，转角和柱头斗拱承重。屋身面阔、进深各三间，大门居中，两边为直棂窗，周围有回廊。庑殿式屋顶有一条正脊和四条斜脊，四面屋顶呈斜坡状略微向内凹陷形成弧度，正脊两端饰有高高翘起的鸱尾。鸱是古代神兽，饰于屋檐传说有避火镇宅之用。此乃母子三出阙，宫殿门前标志性、象征性重要建筑，雕梁画栋非常华丽！对判臣、敌人处罚有时就在阙前，官吏在进入宫殿前也常常在此反省待罪。　　 墙内有一枝即将出行的大型仪仗队伍，排列有序，阵容整齐，分步兵队、骑兵队、马车队。卫士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长袍，腰佩弓箭和横刀，长袍颜色按军阶等级分为红、黄、绿、赭。其中，骑马卫队队首一人执七旒红旗，其余旗帜有的以雉尾饰旒，有的绘出狮、豹、虎等动物；车队辂车前有两伞，圆扇长扇装饰羽毛和贴金，车厢左插九旒旗，右插棨戟。　　 二十四杆列戟、三重子母阙、雉尾障扇，均属帝王礼仪。有个撑伞女人低鬟一笑，霞飞玉靥，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当他回过神来，她不见了。　　 唐玉佛一觉醒来，周遭颜色突然变得亮丽，绮情艳思，粉艳霞光！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墙壁悬挂的那幅油画，白鸽变成乌鸦，原本画面阳光明媚，霎时变成恐怖哥特风格！黑色乌鸦，尖喙锐目，眼睛骨碌乱转像是秘密监视什么，嘴衔滴血玫瑰似乎就要破框而出，振翅欲飞！鲜血顺着花瓣滴落，地板由灰变红，石室仿佛成了血池。　　 难道嗑药产生幻觉？唐玉佛发现自己戴着眼罩，头斜靠着，脖子低垂，躺在角落一张吊床上面休息，旁边有人挂水，用皮管儿输营养液。这样的姿势和观众观看vr电影高度神似，仿佛酣睡儿童那么安逸，唯独蒙起来的双眼暗示他在承受酷刑。　　 石室之外通往餐厅出口不见啦！多出另一条促狭走道，阶梯一直通往地面。陈小愚穿起了白大褂，同一群医生正在进行科学实验：“刚才感觉如何？”　　 唐玉佛面色陡地罩上一层寒霜：“你给我下了药？”　　 “你话说得太难听啦！我说的是设备。”陈小愚和岑碧破解唐冰卿临摹的《仕女浴嬉图》，在瓜子巷找到的就是这些设备：“令尊遗物。”　　 “眼罩？”唐玉佛眉角一挑。　　 “第一代svr光子设备不够完美和稳定，结果有些失败，否则刚才你也不会被弹回来啦！算是半成品。令尊基础打得牢固，以后还会有新产品问世。”　　 唐玉佛操纵电动轮椅来到旁边地下酒柜，两侧飞爪代替手臂倒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陈小愚。轮椅布满机关，由此可见一斑。唐玉佛觉得面前的人是一位科学家，同时也是疯子：“脑洞是不是开得太大啦？”　　 “时空穿越确实烧脑，一般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脑烧伤啦！”　　 “既然如此，我们换一种说法：如果空间无法满足，你可以将希望寄托在时间上。利用一个时间漏洞也许能够得到食粮，所以需要一个有着强烈精神镜像的人召唤过去和未来，拯救现在。”疯狂科学家陈小愚试图给出科学解释：“人类思想萎缩需要在另外一个时空醒来，这样的重生对于一个成年人冲击太大！无意识，无知觉的人送入不同时间段，要么死亡，要么发疯！我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拥有强烈精神意象的人身上，你能想象或者梦见另外一个时空，也许也能生活其中……怎么样，我们合作？”　　 这是一个坑。　　 唐玉佛没有想到陷入别人圈套：“我和你们合作？很有意思，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话音甫落，地底废人夺了桌面一把自制手枪，倚仗飞爪借物飞行，自由活动。咻地一声，飞爪带着链条脱椅而飞，抓住青砖得以借力，瞬间来到庭院，飞爪代步，轻功无敌！双鱼温泉变成魔法学院教授雕像，戴着眼镜，手拿书本和魔杖；城堡上的旋转齿轮换成匍匐老猫；月光映照之下，庭院的人是侏儒，不像剪刀手修长身影。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唐玉佛掏枪一通扫射，不惧怕这样的局面。这把左轮手枪叫做“轮回”，火舌一吐，子弹击中人体却似冰霜一般寒冷彻骨，可惜对方全无反应，天空飘落点点星光，好像粉碎的星河光尘。　　 “敝帚自珍……这是魔道学者‘扫愁帚’？”唐玉佛闪闪眉毛，蓦然回首，晚了一步。厨房女佣艾琳太太骑着扫帚浮起，飞出阁楼窗户，俯冲扔下药瓶。唐玉佛连忙躲闪，药瓶砸在雕塑上碎裂开来！固体干冰药剂升华到了天空形成酸雨云，直接施放人工降雨，给予敌人无属性魔法伤害。大成功时天降瑞雪变成冰属性，同时还会给予光属性攻击。借着那道明亮闪电，唐玉佛赫然见到庭院的不是人，而是草坪斜插的一个布娃娃，对人嘲讽，面目恐怖！因为黑夜瞒天过海，强制敌人将仇恨放到它身上，给了艾琳输出时间。　　 冰霜降低行动速度，强力的可以直接冰冻对手。唐玉佛勉强躲开闪电攻击，避免成为焦炭下场，同时子弹转火，朝着艾琳疯狂扫去！后者身影向下一沉，同时变向，随后从他身旁超低空掠过！仅仅几个简单操作，子弹悉数落空，击到扫帚从空中扫过所残留的痕迹。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唐玉佛成为残废之后，战斗力十去八九，此刻慢了一步，就像纽扣，一颗错，颗颗错！顿时陷入被动，落入下风。神枪手，近战是弱项。魔道学者近战能力也不强，但是要比神枪手好得多！翻滚扫把进行拍打，笼罩范围极大。天空旋风急坠，艾琳从天而降，带着粉碎星辰一般滑动轨迹，扫把狠狠地抽打唐玉佛背脊。这一招“扫把旋风”加了“寒冰粉”，可使魔道学者武器普通攻击附加冰属性伤害。寒冰光尘痕迹继续在他身边弥漫，很快就被尴尬地扫翻在地。唐玉佛离开轮椅战力更弱，寸步难行，进而眼前一黑被艾琳修女蛇眉斗篷捕获，捆绑扔在草坪上。　　 魔法学院教授雕像之后闪出陈小愚身影，对旁边医生说道：“带他回去。”　　 唐玉佛终于明白过来！双子城堡结构完全一样，只是局部微调，修饰有些细微差别，比如壁画，白鸽换成乌鸦；喷泉变成雕像；剪刀手换成魔道学者；机械城堡灰色地板非常古朴，魔法城堡却是明亮红色！当晚魔道学者看家护院，艾琳修女骑着扫把将他由机械城堡抱到魔法城堡做实验，并非嗑药眩晕产生幻觉。　　 医生将他重新放入轮椅，推着回到城堡，抓回吊床。如今的陈小愚，只有科学能够令他兴奋！好不容易找到小白鼠，无法自拔地沉浸在实验中：“此前经过多次实验，我们成功地将十二只猴子送回中国唐朝贞观年间，然后安全无恙地带它们回来，所以技术不用担心！”　　 唐玉佛不怒反笑，揶揄地说：“那你有没有问问它们是否看到唐太宗李世民？对了，还有它们老祖宗齐天大圣孙悟空师父唐三藏？”　　 “当然不是说笑，可惜猴子不能说话，无法告诉我们身处其间感受。它看到了什么？是否确实到过那里？因此，我们需要活人做实验。”陈小愚耸耸肩膀，将唐玉佛脖子上的青石挂坠投入旁边熊熊燃烧的壁炉：“时间炉安装氢聚变反应堆积聚足够能量，在热核里产生能量黑洞破开时空，那时磁场输送器会把你送回唐朝世界，你说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壁炉？”唐玉佛眉毛一轩：“用的什么燃料？”　　 “一种特殊煤炭。”陈小愚眼镜放光，指指他的脖子：“刚才投进去的，你的玉佩。”　　 作为亲属，游鹏早就在科学实验合同上面签字：“那是另外一个时空，你将会有新的躯壳，四肢健全不再是残废。”　　 唐玉佛素来果断，说话斩钉截铁，做事雷厉风行！面对对方唆动和诱惑也是显得踌躇嗫嚅：“你们的目的，原来是要在时空中寻找能量。”　　 “我就喜欢同明白人共事！你很聪明，但是有一点必须清楚，要想攫取资源必须登上权力巅峰。”陈小愚知道他已心动，趁热打铁：“刚才穿越唐朝，你在‘子母三出阙’停留接近十分钟……就像一个短暂的梦。我要你牢记梦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实验室人员加紧控制，准备将他重新送到唐朝。有分教：深山藏古寺，松竹映红墙。毕竟实验能否成功？穿越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故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