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指挥，这次的事态十分严重。”　　 “失去“墨子号”，舰队缺乏同步的科学研发及攀升能力。假如地球科技实现飞跃，那么盘古计划将不可避免地成为毫无意义的行动。”　　 “如果不调头返回，六百万人就是在无知无畏中流浪，最终走向死亡。”　　 “所以，我认为一定要当机立断，马上联络地球，重建墨子号。”　　 “同时，舰队必须调头。十年的时间，足够我们抵达时接收新的墨子号入列”。　　 说话的是已经升任舰队副总指挥高级助理的格林，他被舰队管理层称为道格拉斯身后的影子，可与其坐同一张办公桌的、有签字权的“话事人”。　　 一旁的行政部长朴美云频频点头赞同道：“不能让约瑟夫·杨再这样领导下去，我们舰队是全世界人民的希望，墨子号的教训太惨痛。”　　 道格拉斯深知“墨子号”发生事故后，对舰队的信心和凝聚力打击极大。他一直反对约瑟夫·杨的领导方式，眼下确实是个将领导权夺取过来的好机会。　　 “墨子号不止是一艘科学舰，它上面还有大量的科技精英人才，重建谈何容易。”　　 “哎，而且我只分管舰队行政和后勤，力量太薄弱。”　　 道格拉斯朝着朴美云和格林点点头，补充道：“光有你们支持还远远不够，更何况后勤部长是洪海涛，是约瑟夫给我安插的钉子。”　　 “洪海涛可以被架空，后勤部门除了航运司的沈星图以外，咱们海姆司长不仅操心舰队卫生工作，多年来还积极运作，拉拢包括生存保障司查猜司长在内的多位同僚，他们确定将站在我们一边。”　　 格林在舰队管理层里虽然是有名的脾气大，活动关系这一套却心里有数。　　 “舰队有四个副总指挥，除了我，还有分管民政和规划的李世同，分管科技和文化的威廉，分管人事和移民代表的陈大潮”，道格拉斯掰着手指盘算可以联合的角色。　　 “这次‘墨子号’的事故，必定让主管科技的威廉如坐针毡，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如果不想成为约瑟夫·杨的替罪羔羊，他就一定会站在我们一边。”　　 “而且，科技部里面本来就有很多人反对按照舰队人口比例决定领导权分配。多年以前的‘伏羲权杖’事件，让某些人群的民族情绪一飞冲天。”　　 “多少人为此耿耿于怀，这些人都会成为我们反抗的筹码”，格林加重“筹码”的语气，呵呵地笑起来，尽显他的嘲讽态度。　　 有权力野心的人都是相互提防的，道格拉斯也不除外。眼下格林站在自己一边，是因为有他自己的私欲。　　 他知道格林一直瞄着军事部长甚至副总指挥的位置，对这样的野心家，虽然现在可以利用，将来好不好控制却是个问题。　　 “某些人群，哼，格林，我倒是通过小道消息听说，你勾搭上了其中一个女人。”　　 道格拉斯将手中的空杯在桌上旋转起来，展示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能力。相互可以利用的时候还算是同党，将来万一发生冲突，他自己手上必须也握有筹码才好。　　 随着杯子的旋转声停止下来，格林哈哈大笑道：“这些人也不是铁板一块，通过合作，我们可以发展出更多志同道合的力量。”　　 “格林，你要小心，丑闻是可以击垮你的力量”，道格拉斯认为自己显然抓住了合作者的把柄。　　 “不不不，道格，你不懂这个女人。她十分聪明，也很狡猾，还有些联合星际移民的手段。”　　 “合作只要对大家都有利，她并不在乎合作者在太阳系里是哪国哪族”，格林对道格拉斯提及的丑闻不置可否。　　 被格林叫进小会议室的夏若雪，如今已经是盘古舰队民政部教育司长，有传言她极有可能很快升任副部长。　　 三十出头的年龄，坐上这样的位置，又拥有令人称羡的美貌，难免流言蜚语、众说纷纭。　　 道格拉斯眼馋地盯着夏若雪，又看看格林，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在他脸上暴露无遗。　　 夏若雪十分清楚在男人堆里如何周旋，她将长发盘成经典的东方样式，又故意留着两颗衬衣领口的纽扣不扣，在束身的星舰制服映衬下，整个人显得婀娜妩媚。　　 人过中年的朴美云，以往被美容手术撑起的面部如今已经有些变形下坠，看见夏若雪年轻美貌的姿态，心中自然十分反感。　　 夏若雪走到格林身边，跟与会者打过招呼坐下时，朴美云的鼻腔里故意冷哼一声。　　 没想到夏若雪对着她谦卑地一笑，说道：“朴部长，多谢您的关照与提拔。没有您的认可，当年我连‘地中海号’的社区代表都当不了。”　　 她说完起身，对着朴美云郑重其事地深深鞠躬以表达谢意。　　 朴美云看向格林，知道这家伙当年一定是借着当自己副手的机会，以她朴美云的名义活动，背地里却办了他自己的事。　　 但是今天夏若雪反而把感恩的高帽子戴到她这个部长头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好尴尬地一笑回应。　　 看见夏若雪俯身鞠躬时胸口的春色，又见识了她进门后的这番表现，道格拉斯在心里暗暗赞叹：“果然如格林所说，这女人有点东西。”　　 “说吧，你把分管教育的美女司长叫来有何贵干？”　　 道格拉斯朝着格林眉毛一挑，显然还没有摸清对方的路数。　　 “她可是格林你口中成色十足的某些人群的代表人物，跟咱们平日里任劳任怨的行政后勤工作相比，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卫生司长海姆却先笑了起来：“有意思，负责教育的美女司长，还有我这边事先联络的宗教管理、舰队福利和维保各司，民政的半壁江山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啦。”　　 说完，海姆给格林抛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不仅如此，还有我丈夫所在的星舰移民代表部和他主管的移民工作保障协会”，夏若雪自信满满地说道。　　 朴美云并不知道夏若雪有丈夫，刚才道格拉斯已经点明了格林与她之间的暧昧关系，她不禁上下仔细打量夏若雪，想搞清楚这个女人有什么魔力。　　 海姆将没有点燃的雪茄叼在嘴上，轻轻地鼓两下掌，说道：“好啊，很好。”　　 “这么说的话，星舰移民代表部那边也有希望”？道格拉斯语气端正起来，开始正视面前这个美女。　　 “除了移民工作保障协会，还有移民社团管理司，移民监督司，都可以为我所用”，夏若雪斩钉截铁，看来不是随便说说。　　 “你会怎么做”？道格拉斯追问夏若雪。　　 “在你们争取管理权的关键时刻，与舰队大多数移民人口有密切关联的民政、移民代表和各个移民活动社团将保持中立”，夏若雪显然心中早有成熟的方案。　　 “中立，难道不是站在我们这边”？道格拉斯感觉自己被愚弄。　　 夏若雪微微一笑，又一次显示自己迷人的风姿：“亲爱的副总指挥阁下，占舰队移民人口绝大多数的是我的同胞。”　　 “请问，谁有能力让我的同胞排斥自己人，反而支持向来不喜欢我们的异国人来管理？”　　 夏若雪在心底对眼前这批人是嗤之以鼻的，她本不情愿通过与这群人合作，从而谋求自己的野心实现。　　 只不过，眼下舰队恰逢大事故，在暗潮汹涌时，在狗咬狗的争斗中，她和陈良国联络移民们保持中立，对于自己今后择机更进一步，甚至变成所有移民同胞的总代言人、主心骨，这样的诱惑对她夏若雪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为此，她不得不强迫自己虚与委蛇，以格林为突破口，在这群奸佞中游走腾挪、委曲求全。　　 就像她曾经和丈夫陈良国描绘的那样——将来寻找到宜居星球时，她或者她的后代，绝不做一个新人类中的普通人。　　 夏若雪，一个出生自普通月球移民家庭、一个小小的基地空港行政文员，不会再为了一张末日避难的船票，在门当户对的世俗执念中错失爱人。　　 事出紧急时，她不得不嫁给一个没有半点感情基础的人，丢下父母，独自踏上孤独无依的星际旅程。　　 往事给她带来的伤心和委屈，早已被她骨子里的逆反心理转变，化作不惜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偏执动力。　　 为此，她撺掇没什么心机的陈良国，一方面为移民们尽心尽力，建立起良好的口碑；另一方面则在舰队管理层中用尽手段，罗织势力并寻找机会。　　 道格拉斯理解了移民群体中立的重要意义，但他并不满意，随之便反问夏若雪。　　 “总指挥约瑟夫·杨直接掌握着舰队军事、安全、司法，这几个部门的绝大部分管理者都是你的同胞，我们能怎么办？”　　 “是的，他们手里有各种军事舰，又掌握裁判机构，当年星合组织各国谈判期间，他们坚守的这条底线确实不好对付。”　　 做出补充发言的海姆说得心有余悸，仿佛自己有过切身体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无论谁在那个高位上，都离不开全体星际移民的认可和支持”，夏若雪冷静地回答道。　　 “管理不善引发‘墨子号’实验事故，还有舰队当年出发时被炸毁的‘法老号’和‘达尔文号’，这是数万条鲜活的生命、无数人类科技精英、宝贵科研及生活物资的损失。”　　 “人类首次走出太阳系的星际移民之旅，可谓代价惨重。”　　 “舰队移民们，在长期孤寂无聊的星际航行中积累着各种各样的怨气。”　　 “如果此刻，再有人胆敢给他们施加无谓的压力，移民们一旦形成对立情绪，舰队会将枪口朝向移民吗？”　　 “盘古计划的根本是六百万移民，而不是开几艘耀武扬威的武装船只去外星球！”　　 夏若雪说着这些话的气势，犹如一言九鼎、翻云覆雨的女王。　　 “很好，亲爱的夏女士，你真让我刮目相看”，道格拉斯感觉自己的野心有了强力的支撑点。　　 “那么，夏若雪司长，身为年轻女性，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朴美云显然对来自同性的威胁更加敏感，更不愿意自己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盖过风头。　　 “女性”？夏若雪不失优雅地笑了笑。　　 她冲着所有在场的男性投去摄人心魂的眼神，盈盈的笑意里柔中带刚。　　 “既然男人们可以傲视群雄，继而征服女性挑剔的眼光；那么，能与强大又优秀的男人们比肩而立，为何不能成为我夏若雪的追求目标？”　　 在密会众人惊诧的表情中，夏若雪冷冷地说道：“我的条件是——事成之后，我必须得到一个副总指挥的位置。”　　 “否则，在座诸位，将失去绝大多数移民的支持。”　　 “又或者，直接在这一轮关键的角逐中，惨败给既掌握军事力量、又得到移民广泛支持的总指挥约瑟夫·杨。”　　 话音刚落，卫生司长海姆第一个鼓掌，然后朝着格林比出一个嘲弄的大拇指。　　 海姆口中说道：“厉害，格林老弟，你能将如此好强的女人收入囊中，我是第一个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