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和马尔科呛嘴的杰提听见这句话夜沉默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糟糕的经历。　　 “我知道了。”王辉点点头。　　 “你似乎并不害怕?”马尔科好奇地问，“每一个被抓来沙棘的人总是很害怕，即使是中州人也不例外，我曾见过的一个，还没下车，什么都没发生什么就把自己吓傻了。”　　 “只是现在而已，”杰提嘲讽地说道，“至于中州人，他们就是群大怂猪！在‘温海’里生活久了，就不知道真正的海是会有暴风骤雨的。”　　 德里人用来嘲讽中州人的典型话术。　　 王辉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德里是五大联邦之一，也是联邦中军事实力最强的，但更有名的是他们的公民。　　 他们似乎在学习知识方面有一定的天然缺陷，科研所的水平甚至比不上如王辉曾在的江海科研所，但他们在打仗上近乎奇迹般有天赋。　　 历史上最著名的沱河战役里，联邦的总指挥官就是德里人。　　 所以，中州国民给他们取得外号叫做“只会吃饲料不会产饲料的猪崽子”。　　 只是，王辉不明白一点。　　 这明明是联邦的军队，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人当做奴隶对待?　　 难道浮士德和德里出问题了?　　 王辉心里的想法如过海云烟，面上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害怕的，既来之，则安之。”　　 杰提不屑地切了一声，马尔科则是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就是要这种精神，谁说我们没救了呢?”　　 王辉点点头，　　 “在到目的地以前尽量保存体力，你之后就不会再有那么好的机会休息了。”马尔科补充道。　　 王辉刚想问目的地是哪里，车厢突然停止了震动。　　 马尔科的脸色瞬间严肃下来，他退回一旁，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　　 杰提则是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面露厌恶与憎恨。　　 王辉把他俩的神态表情全部记在了心里，他对这里了解得实在太少，这种情况下，任何信息对他都是有用的。　　 车厢的大门被推开，刺眼的太阳光射进来，与之一同的还有武装的士兵和他们手里的枪支。　　 士兵啪啪拍打车厢几下，嘴里冒出些王辉听不懂的话，车厢里的人便顺从地走了下去。　　 眼见马尔科也要下去，王辉迅速爬起来，跟在了他的后面。　　 马尔科看起来是个好人，还会说中州话，他不能跟丢了。　　 他们被一路带往车队的深处，那里正有一列队伍整齐排列着，跟随黄沙的脚印延伸到至少一公里远的另一头，里面都是像王辉这样的人。　　 领头的士兵拍了拍手，随即说了些什么，车厢里的所有人都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王辉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士兵点了点头，离开了。　　 之后，他们这一截车厢的所有人也排进了队伍里。　　 王辉先是左右观察了一下，见杰提落在队伍的最后，凑到了马尔科的耳边悄声问道。　　 “我们要去哪里?”　　 “瓦斯本，”马尔科没有转头，以极其细微的声音回答。　　 “去那里做什么?”王辉又问道。　　 “交易，”马尔科回答，“他们抓我们的目的就是当做奴隶卖掉。”　　 “要是没卖掉呢？”王辉问。　　 马尔科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王辉便明白了。　　 没被卖掉的奴隶，结局只有死。　　 “我以为浮士德的军队会很友善，”王辉再也忍不住地抱怨道，“结果还是会做这种贩卖人口的事。”　　 “不，”马尔科摇头，“这不是浮士德的军队。”　　 “可，”王辉愣住，“那面旗帜不是浮士德的军旗吗？”　　 武装车上，淡蓝色的浮鱼旗帜还飘洋着。　　 “那是伪装，”马尔科说，“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浮士德是友好的，才会放下戒备，这是沙棘的佣兵团，伯特。”　　 “他们赖以为生的，就是人口贩卖。”　　 此刻王辉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是被学弟整得草台班子硬上场，接着又被恐怖组织威胁，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坠落在离中州十万八千里的沙棘，还被穷凶极恶的强盗抓去贩卖给别人做奴隶，搞不好小命都没了。　　 王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能忍耐也很乐观的人，当初得知母亲病情时没有放弃，放弃梦寐以求的顶尖科研所时没有放弃，工作三年一点起色都见不到时没有放弃。　　 但此刻他真的想放弃了。　　 他自认自己不算是个顶好的人，但也不算坏人，平时也会帮助遇到困难的人。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的是他?　　 为什么他要有这种命?　　 为什么好人就要一直被逼被压迫?　　 但…　　 王辉轻呼一口气，　　 他绝不放弃。　　 “怎么样才能被选上?”王辉问，“当奴隶?”　　 “那都是后面要考虑的了，”马尔科说，“首先，我们得过了审查这一关。”　　 王辉往队伍的最前方看去，那里被渐渐落下的夕阳遮挡了视线。　　 “他们要审查什么?”他问道。　　 “身体和身份，”马尔科说，“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体完好无损，但是这条就胜过了这里其他大部分的人。”　　 “再者说，只要你的身份足够，即使是强盗也不敢过多的为难你。”　　 “要是行路上遇到了硫岛的大使馆，他们也不介意进去要一笔‘护送费’然后放了你。”　　 一听到这里，王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至少能保住性命了。　　 至于之后回中州的事情，可以从长再计议。　　 王辉和马尔科又扯了些别的后便不再交流，只是沉默地排着队。　　 审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夕阳在天际线拉伸，像一条盘旋的巨蛇，倒悬在天空中，重新经历了一次时间雨的洗礼般。　　 接着，一颗颗微微透着光的星星冒了出来，巨蛇只剩下一条小小的尾巴，在黑漆漆的地面上慢慢拖行，直到变成一个小点。　　 星空下，马尔科前的一人正要接受审查，负责的士兵突然接到了通讯，点点头后，又凑到一旁拿枪的士兵身边说了什么。　　 见到他们的动作，王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王辉急声问道。　　 马尔科沉默不语，　　 “到底怎么了?！”王辉更急了。　　 马尔科干涩地说:“那个士兵说，”　　 “中州人，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