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当权,就绝不可能再让婚姻成为包庇罪犯的工具。”平阳公主眉眼一横,旋即落笔定罪。 章和二年秋,因为贺氏案,引起了楚国朝中对于律法重新修订的争论。 中书侍郎贺昭文作为死者的至亲,被责令回避。 该案一出便闹得满城风雨,百姓们纷纷谴责,并要求严惩与重判。 新法的修订,得到了百姓与舆论的支持,于是于章和二年秋,楚国制定了新的律法,命为章和刑统,并于婚姻法中增加和离的条例。 第349章 君与臣(九) ——贺宅—— “主君,林万晟的定罪下来了。” 贺昭文看后,十分的不满,并重重放下茶盏,“故杀…分明是主审与之有嫌隙,公报私仇,长公主竟还一味纵容。” 一旁同样在朝为官的次子贺宏听后,对于父亲的做法以及一些说辞难以理解道:“此案的被害是四娘,父亲,她是您的女儿。” “你懂什么!”贺昭文撇了一眼次子,“妇人之见。” “孩儿的确不懂父亲的用意,但孩儿知道,她是我的亲妹妹,若是当日我在,断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贺宏红着双眼说道,“杀人偿命,更何况他那样折磨四娘。” “二郎,你是在责怪为父吗?”贺昭文冷下了脸色,对于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次子,今日却出言忤逆,于是心生不悦。 “您是中书侍郎,文官的表率不假,可您也是一个父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着四娘的尸体…”廷尉公开审理时,贺宏作为廷尉署的官员,就在现场,他想起妹妹身上的那些伤,便止不住泪流,“父亲,您的心中,就不曾一丝愧疚与后悔吗。” “她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想如此吗?”贺昭文见儿子一脸怨念看着自己,就像那天夜里贺氏的眼神,而他们兄妹又像极了,于是他愤怒的拽起了次子的衣襟,“你不会明白的。” “这桩案子,已经不是简单的凶杀案了。”贺昭文又道,“你看看现在国朝的新法,加了多少,变了多少,你作为廷尉监,难道看不明白吗。” “那又如何。”贺宏心如死灰道,“杀人就该偿命,这是天理。” “蠢货!”贺昭文气得将贺宏推到了地上,“楚国要变天了你知道吗,新修的章和律法就是一种试探,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取代天子,正式坐上那张椅子,这种事情,千年来从未有过。” 贺宏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原来父亲是害怕这个。”他笑看着贺昭文,“为了这些,连自己的血亲都可以不认。” 啪!—— 贺昭文怒扇了次子一巴掌,“谁都可以说我的不是,但是你没有资格,你能入朝为官,是因为你的父亲我。” “如知道四娘在我离家后会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我宁可不入仕。”贺宏捂着滚烫的脸,恶狠狠的瞪着父亲。 “你给我滚出去!”贺昭文被气得发了狠话,“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你能在官场混出什么。” 长期以来遭受父亲责骂的贺宏,早已无法忍受这种打压,他的内心开始逆反,并因为妹妹的事而极度仇恨父亲,“你用了一生爬上去的位置,终有一天,我会取代你。” ※ ※ ※ ※ ※ ※ ※ ※ - 章和二年秋,贺氏一案,凶手林万晟被判故杀罪,依新法,故杀至死,为死罪,斩于南市。 以贺昭文为首的大臣们未能阻碍新法的制定,于是便联名上书为林万晟之罪争辩求情。 又以林万晟为开国元勋之后,且为勋爵,是国家功臣,故而认为廷尉定罪过重,应按八议之法,死罪降等。 “天子令,八议之法已废,诸位臣工,请回吧。”萧鸢鸢走出大殿,向求情的一众大臣说道。 “八议之法乃祖宗之法,怎可说废就废?”贺昭文力争道。 “既是律法,因人而定,便可因人而废,这是新朝,你们都是新朝的臣子,不尊新法,而循旧制,是想谋反吗?”平阳公主踏出大殿,而身侧跟着一名廷尉署的官员。 贺昭文瞪大了双眼,因为那官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次子贺宏。 “法是国家的公器,也是最根本的秩序所在,无论士庶都该遵从与敬畏,只有这样,百姓才能真正信服,天下才会得到安宁。”不等阶下臣子反驳,平阳公主又道,“在新朝,无论是何出身,都不能枉顾律法。” “若是如此,武安侯萧怀玉作为边将,在京中动私,围勋爵府邸,是否该受惩处?”贺昭文向平阳公主问道。 “武安侯之事,是吾默许。”平阳公主回道,“中书侍郎不觉得,贺氏一案,太过骇人听闻吗。” “汝等饱读诗书,纵容一个杀妻之人,难道这就是你们所求的圣贤之道?”平阳公主反问道。 “杀人之罪,确实不容于情,然林万晟身份特殊,且是过失杀人,廷尉的定罪是否太重。”贺昭文争辩道。 “贺氏身上的伤大小数十余,其生前遭受了非人的对待,最后一处致死的重伤…”贺宏有些哽咽,“是在脑后,那般力道绝不会是无意失手,而在她的脖颈处,廷尉还发现了勒痕。” “无论何种,都不是过失杀,况且犯人在廷尉狱已经认罪。”贺宏又道,“难道中书侍郎想要包庇罪犯?” “逆子!”贺昭文怒瞪着次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倒戈向平阳公主。 “中书侍郎,你作为父亲,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吗?”平阳公主强忍着心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