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贺公为官正直,没有想到对待至亲会这般冷血。” “你继续说,不用害怕,吾会为你主持公道,从现在开始,没有人能害得了你。”萧怀玉朝婢女秋华说道。 “主君有想过娘子的处境吗?”有了武安侯的撑腰,秋华不再畏惧的说道,“她从一个充满了绝望的地方逃出来,您是她的父亲,却做着让她更加绝望的事。” 贺昭文拉下了脸色,尤其是被如此多人围观,“她已是林家的新妇,便该以夫家为大,千年来,礼法一直如此。” “可是明明知道娘子在夫家受苦,主君为何不同意休妻,是因为休妻会使本家难堪,说到底,主君不过是为了自己。”秋华又道。 “武安侯,你让一个婢子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这到底是审案,还是想要羞辱本官?”贺昭文不满道。 “中书侍郎也有羞耻之心吗?”萧怀玉讽刺的问道。 还不等贺昭文说话,萧怀玉便敲响了惊堂木,“贺氏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为犯人的林万晟欲开口,却被呵止,“吾问的是原告。” “娘子被本家送回夫家,自知归家无望,便欲与丈夫修好,然而奴却听得屋内争吵,林万晟将娘子…”婢女突然大哭了起来。 萧怀玉遂抬手,并看向林万晟,林万晟于是狡辩道:“我不过是与她发生了口角争执,我一个废人,怎害得了她,分明是她自己未能站稳,摔到了桌上。” 萧怀玉便命人将贺氏的尸首带入公堂,官吏将一份册子呈上,“武安侯,这是仵作的勘验。” 萧怀玉便将仵作的尸检给了一众陪审阅览,陪审的官员见后,一个个都白了脸色,纷纷叹息。 “贺氏…实在是…哎。” “这可是中书侍郎的女儿,难以置信。” 只有贺昭文对递过来的册子不屑一顾,但他却早已心知肚明。 萧怀玉又命人当众将贺氏的衣袖卷起,身上所受的伤与诉状以及勘验几乎一致。 连陪审的官员都已不忍直视,围观的百姓更是气愤与指责。 “还需要审吗?”萧怀玉道,“人证物证俱在。” 陪审的官员皆默不作声,“犯人林万晟,你还有何话要说?”萧怀玉又问道。 “贺氏的死,确实与我有关,然我并非是有意。”林万晟看着萧怀玉,疯笑道,“萧怀玉,你如此关注此案,不就是想杀了我吗,你可能并不清楚我大楚律法,过失杀人,不足以判死,况且她是我的妻子。” “依楚律,谓耳目所不及,思虑所不到,以致他人于死者,各依其状,以赎论。”林万晟又道,“楚律又言,诸殴伤妻者,减凡人二等。” “所以无论何种,你都杀不了我。”林万晟面目狰狞,似在嘲笑萧怀玉,“你费尽心思,却仍不能如愿呢。” 萧怀玉坐在公堂上,面对林万晟熟读律法的猖狂,忽然也大笑了起来,“你难道忘了律法是人定的吗?” 萧怀玉起身,“大楚的律法杀不了你,但是我能!” “我是朝廷命官,你违反律令杀我,也要受到处置。”林万晟提醒道。 “不,你还不配我亲自动手,”萧怀玉冷冷道,“既然楚国从前的律法杀不了你,那么从今天开始的新法,必能杀你!” 朝廷正在修订律法,这是林万晟知道的,以萧怀玉现在的身份,加上有平阳公主的支持。 或许真能如萧怀玉所言,他即将死在新法之上。 “该死的人明明是你!”林万晟气急败坏道,“早在西南时,你就应该死去。” 他的眼里充满了不甘,也满了愤怒与不解,“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我都要远胜于你,凭什么你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一切。” 萧怀玉走到林万晟身前,她并没有给出解释,只是握着腰间的佩剑,居高临下的说道:“你我今日的位置,便是答案。” “胜者王,败者寇,而你,”萧怀玉俯视着他,“输了。” “失败者,不配问话。”萧怀玉又道。 ※ ※ ※ ※ ※ ※ ※ ※ --- 章和二年秋,八月,廷尉将贺氏一案,对于凶手林万晟的审判呈至御前。 ——楚宫—— 在人证物证确凿的情况下,朝中对于林万晟的定罪仍有争议。 “公主,廷尉送来的案卷。”萧鸢鸢将几卷竹简呈于平阳公主的桌前。 平阳公主将整个案子的过程都仔细看了一遍,对于贺氏的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旋即感叹道:“贺氏乃高官之女,尚不能幸免于难,可知这天下,还有多少普通女子,更于苦难中无法脱离。” “可笑的是,死者的父亲,竟在公堂之上帮衬于凶手说话。”萧鸢鸢悲愤道。 “他帮的并不是凶手。”平阳公主道,“而是这背后,他作为得益者的利益罢了。” “贺昭文如此抵抗新法,顾及自己的清誉,又岂会因为众多儿女中,一个本就不关注的人而做出让步呢。”平阳公主又道。 随后她又长叹一口气,贺氏案的背后,让她看到了革新的艰难,“这样的秩序持续了上千年,所思所想早已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连血脉亲情都无法动摇。” “如若吾没有武安侯的支撑,贺氏案,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 “群臣都畏惧强权。”萧鸢鸢道,“公主以权,武安侯以强。” “廷尉无法定罪,谋杀,故杀,还是过失杀,这关乎着杀人者能否被定为死罪。”平阳公主看着判决上的空缺。 “朝中争论定罪,认为该轻判的,多是以贺氏与林万晟的姻亲关系为据。”萧鸢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