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从镜心手中接过竹签,挑眉道:“牝鸡无晨,这千年的教化,早已根生于心。” “然,”平阳公主将手中竹签放下,目光如炬,“女子该在什么样的位置,做什么样的事,从来都不是教条说了算。” “他们不愿意让利,那我们就靠夺!” “通知下去,凡有良家女子想要入选,敢有阻挠者,视为谋逆,再加一条…”平阳公主低头看着竹签若有所思,眼里也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坚定了下来,“对于通过考核入选的女官,免除家中徭役与赋税。” 镜心听后眼里满是震惊,抬头道:“除徭役与赋税,是士族所享有的权利,若内廷女官也开此制,公主,恐怕会引起外朝的震荡。” “总要试一试。”平阳公主半眯着眼睛道,“那些士大夫们的气量。” 镜心听后不再多说,叉手应道:“喏。” “公主,贾中侍来报,陛下醒了。”宦官鉴心走到平阳公主身侧压低声音道。 平阳公主听后,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赶往内廷,“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公主。”贾舟走出寝殿迎接,“陛下只是醒了,但仍然无法开口说话。”他低声回道。 平阳公主踏入殿内,皇帝见到她后,情绪异常激动。 他瞪着平阳公主,拼尽全力的抬起手,他知道这里是楚京的皇宫,是自己的寝殿,但是他不知道平阳公主为什么也在此,醒来后,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现在的楚国,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想要说话,却无法出声,于是便想到了那天差点身死,紧接着又被救起,亲眼目睹了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儿子的背叛。 可为什么出现在眼前的,会是本该在齐国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挥了挥手,殿内的人竟然都听从她的吩咐离去,皇帝开始着急了,并且预感到了不好的事。 他开始恐慌,牝鸡司晨,一直为历朝历代所提防。 皇帝挣扎着从榻上摔落,平阳公主见了,却没有要将他扶起的意思,而是站在榻前,漠视着这一切。 “不用挣扎了,就算你能喊出声,这座宫中,也没有人会听从你的话。”平阳公主提醒道,“从你玩弄权术开始,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 皇帝躺在地上,吃力的挪动脑袋,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平阳公主。 “你…”他吃力的咬着字,喉咙处传来难以忍耐的剧痛。 “你…” “比你…的…”皇帝的脸色苍白,双目充血,“母亲…” “你不配提起我母亲!”平阳公主突然红着眼睛怒道,“你越是想隐藏,我便越是要调查清楚,你夺取了权力,却辜负了母亲,灭了薛氏满门,以至于我的母亲无法心安,背负愧疚,郁郁而终。” “她那样一个高傲的女子,却甘愿成为你的妾室,全心全意的助你…”平阳公主突然停顿,“而你呢,你做什么。” 这些往事,母亲的死,成为了她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伤痛,“所以,人要为自己筹谋,谁说女子就只能为作为陪衬与附庸。” “我要改写这世间的规则。”平阳公主又道。 “你…”皇帝想挣扎爬上去,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平阳公主就这样低头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垂死挣扎。 “你…” 然而作为女儿,平阳看着他如今这般可怜的模样,便也有一丝不忍,可是想到曾经疼爱自己的祖父与舅舅以及母亲,被他逼迫至死,她便无法原谅。 “在我懂得之后,我便明白,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的母亲,否则又怎会亲自下毒,以至于她不能再有子嗣,你只爱你自己,只爱权力。”平阳公主的手越攥越紧,他在骂父亲的同时,内心深处也在煎熬与痛苦。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一些做法,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又或许是因为生身父亲,亦是杀母仇人。 少时的疼爱,也的确是真的,可母亲的死,她无法释怀,这样的痛苦,她忍受了太久。 皇帝躺在地上,看着平阳公主眼里的泪,心中的惊恐与愤怒逐渐散去。 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清楚,在这最后时间里,众叛亲离的他,已无法再挣扎。 既非嫡子,也非长子的皇帝,从小便不得先帝宠爱,兄长们的斗争太过惨烈,他不敢展露自己的才能,便用平庸来遮掩与自保。 直到他被薛家所看上,被迫卷入了夺嫡的斗争中,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被权力所吸引,也被权力左右。 “公主,皇后殿下来了。”殿外传来了提醒的声音。 平阳公主擦了擦泪眼,准备转身离去,躺在地上头靠床榻的皇帝,拼尽全力喊了一句,“阿瑾…” 平阳公主走到殿门前停下,她听到了皇帝的呼喊,如儿时般,但从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父女之间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因为母亲,我无法原谅你,但是你是我的父亲…” “我不会恨你。”说罢,平阳公主便跨出了寝殿。 郑皇后亦是听到皇帝苏醒才从中宫急急忙忙的赶来,她的前往,是作为妻子对丈夫的探望。 “母亲。”平阳公主向郑皇后行礼。 郑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的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后安抚,“你不必伤心,也不必愧疚,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食恶果罢了。” “母亲。” “好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郑皇后道。 平阳公主微微侧身,带着左右离开了天子寝宫,女儿走后,郑皇后的脸色不再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