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青起床的时候罕见地发现往日的赖床大王娄夏已经不在床上了。下床也没看见那个矮小的身影,看到鞋架上已经摆了娄夏的拖鞋,她心里一惊——不会吧? 杨青解锁手机,然后看到了娄夏凌晨两点半回复的短消息。她甚至可以想象她说这句话时的执拗语气: 【我本来就是真情实感的!】 娄夏昨晚背到两点半,可是早晨起来感觉忘了一大半,就只有杜老师亲自教学的那句devote yourself to doing她算是深深刻在脑子里了。 杜若瑶昨天晚上回到家后也一直心神不宁——她光顾着和娄夏磨嘴皮子,忘记走的时候有没有关电脑。于是今天她提前了半小时起床,想着第一个赶到办公室,这样即使真的没关,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从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杜若瑶看着还没亮透的天空再看一眼表,只觉脑袋有点懵:只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出门,结果居然早了整整三刻钟到学校。 ——原来早了半小时的道路如此通畅! 杜若瑶走进学校大门,快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发现天开始渐渐亮起来,面前的柏油路渐渐被初升的太阳照亮,她突然感觉心情也亮堂起来,于是抬头深深吸一口气…… 慢着,那是什么玩意? 杜若瑶眯眼看办公室楼上的教室窗,窗外窄窄的露台上有一双腿荡来荡去。 靠!哪个不怕死的?太危险了! 杜若瑶开了办公室的门——很好,昨天她也忘记锁门了——把包往座位上一扔,开了一个小灯宣告自己已经到了,然后就拔腿往二楼跑,跑到了相应那个教室,打开门—— “同学——” 然后她就看见娄夏嘴里叼个包子,坐在窗台上回头看她,满脸的眼泪。 “——娄夏?”怎么又是这个麻烦小不点? 应该是被杜若瑶突然驾到的动静吓到,娄夏的眼泪没有再从眼眶里往外冒,一大一小对望着,三秒的沉寂后,娄夏打了个哭嗝。 杜若瑶:“很危险欸,快下来,我刚才在楼下……” 娄夏一个激灵。 “……楼的下面看,以为谁想不开寻短见呢。” 娄夏可没有寻短见,她乖乖把腿翻进教室里,蹦下来。 “你吓死我了。”杜若瑶放下心来,看着矮小女孩红通通的眼眶,她不禁放软了语气,“怎么了,哭成这样?“ 也许是杜若瑶的声音足够悦耳动听,表情足够善解人意,向她走来的脚步足够婉婉有仪,娄夏包子都不吃了,本来已经停了的眼泪又在杜若瑶触碰到她肩头的那一刻疯狂涌出,如同滔滔江水川流不息。 “嘟嘟嘟嘟……”杜若瑶听见她支离破碎的声音和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来,她努力辨认出来,“嘟、杜老师……我觉得、英语单词、单词好像是脑子、脑子表面的沙子,就这、风……”娄夏取下眼镜,用另一只手抹眼泪,用拿眼镜的那只手一指窗外,风很配合地把窗帘吹过来抽了娄夏的手一下,眼镜飞出去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杜若瑶:“……” 娄夏:“该死的、风!呜……” 杜若瑶没找到纸巾,她犹豫几次,还是把干燥的手掌敷上了女孩小小的却肉嘟嘟的脸上,替她抹去一些泪水,耐心安慰她:“慢慢说。” 娄夏大喘气,声音都在抖:“……风一吹,或者我头、头一抖,就全都飘走了!!!” 过了一会,娄夏不抖了。 杜若瑶以为娄夏说完了,思量着该怎么开口,不抖了的娄夏左袖子抹一把眼泪,右袖子抹一把鼻涕又开始输出了,这次他没在哭了,说的还比较流利一些:“我已经很努力devote myself了……” 杜若瑶:“嗯……” 娄夏抬头看对上她的视线,视死如归的表情,整张脸红一块白一块全是泪痕。 杜若瑶:“对不起,我先笑一会,哈哈哈哈。” 娄夏:“……” 杜若瑶:“好了笑完了。” 娄夏脸上一时挂不住,就要走。 “啊呀,别走嘛。”杜若瑶抓住她的手臂,“我先带你去洗洗脸。” 走到门口时娄夏想起什么似的:“等一下。” 杜若瑶松开她,娄夏三步并两步走到事发现场周围,把地上的包子捡起来,三两口吃完了,拍拍手,然后回来把手臂塞回杜若瑶手里:“走吧。” 杜若瑶:想笑又不敢笑怎么办?在线等! 娄夏被拽着去了一楼的洗手间洗脸,然后又被杜若瑶神神秘秘拽到办公室里,从包里掏了一个小瓶子,里头是香香的润肤露,她给娄夏挤在手上,然后眉眼含笑看着她像搓大馒头一样搓自己的脸。 搓着搓着,娄夏终于后知后觉从她大哭着与窗帘打架落败、而后又不屈不挠将战败损失品“半个包子”捡起来吃完的一系列迷惑举动中体味到了羞耻感,大力搓脸的手挡在脸上不肯放下来。 “现在开始害羞了?”杜若瑶把她的手拿下来。 娄夏:“我……” 杜若瑶:“好嘛,脑子里是沙就把沙子堆成沙雕!” 娄夏:? 杜若瑶拿过她手里的默写本:“你不是脑子不好使,也不是沙子都飘走了。沙子还在,你不知道怎么组合他们,你看,”她翻开那些娄夏下了死劲去背却只拿了80来分的默写,指着一个单词,“innovation你能写对,可是inventory你却写成了inventery,按照读音来说,这其实没毛病。” “昨晚我说了devote yourself to doing这个词组,你立即就记住了,这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