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晚饭是娄夏与周文静一起做的。 “娄夏啊,你出去把电视打开,怪安静的。” 娄夏哦了一声,嚎了一嗓子:“小度小度!打开电视!” 周文静啧一声,一巴掌打她头上:“不讲礼貌!” 那边智能音箱说了声好的,二话不说就把电视机给打开了。 娄夏揉着头看周文静。 周文静搓手:“哦……我以为你使唤人小杜呢。” 娄夏:“……” 周文静:“欸对了,杜老师知不知道wifi密码哦?” 娄夏:“我家现在还没安路由器,只能插网线。” 周文静:“……那刚才那小度,也是插网线打开电视的?” 娄夏:“……嗯,是啊。” 周文静将信将疑。 娄夏不接话,把自己口中的真相贯彻到底。 周文静:“你去削点水果给杜老师吃,冰箱里我看还有几个梨。” 娄夏降了点音量,皱眉嘟囔道:“她本来就胃口小,吃了梨待会还怎么吃饭?” 整个环节中,周文静都在不断撺掇娄夏出去陪陪杜若瑶,但娄夏却不为所动,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装傻充愣,双脚就像在灶台边儿上扎了根。 “你这孩子,不是上次还哭天喊地说……” 娄夏大手一挥把厨房门关了,顺便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 轰隆隆的风扇声占据了狭小的空间,周文静只好凑到她耳边,稍稍提了点音量:“你上次——不还说你杜老师不要你了么?怎么人回来了,你反而还拿起架子了?” 刘大娘的事件后,娄夏和周文静正儿八经出了次大柜。在那以后周文静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思考,终于在娄夏生日那天,给出了给成年人最好的生日礼物:支持她所作的选择。 下定决心后,周文静自觉轻松了不少,但娄夏似乎没她想象中高兴,而且也没再和她聊起过杜若瑶。周文静原本认为可能是杜若瑶身处异国他乡,娄夏怕打扰她就等她回国再说,却没成想这不仅回了国,甚至受了伤、投奔到自家来了,娄夏却连陪她说两句话都不愿意。 周文静大惑不解,恨不得撬开自家女儿那圆不隆冬的脑壳儿,看看里面到底有几个洞。 特别是后来在饭桌上,杜若瑶肿着半边嘴角,包着一头纱布,颤颤巍巍地往嘴里送饭,周文静看了心里疼得不得了,不停地给她夹菜、问她身体状况,可是娄夏却置若罔闻,只顾着闷头扒饭,看了就让周文静来气,于是她往她碗里夹基围虾,一只又一只,眼看着半盘虾都到了娄夏碗里,她斜睨周文静一眼,认命地放下筷子进厨房找了塑料手套,开始剥壳。 剥一只,周文静夹给杜若瑶一只,剥一只,周文静夹给杜若瑶一只。如此往复几次,直到杜若瑶实在吃不下去,挥手说不用了,周文静就往自己嘴里塞。 娄夏剥得手指缝都疼了,自己一只没吃着,还沦落成最后吃完饭的“慢得要死人”,被周文静打去厨房洗碗,而她本人则是扶着杜若瑶,坐在外头娄夏精挑细选了两个月的沙发上,又开始问东问西。 说实话,娄夏倒是没意见,想着自己在厨房里还落得清净,她反而轻松下来。 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待碗碟一只只都干干净净地放上沥水架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周文静看了眼时间也起身要告辞,娄夏自厨房探出头: “妈,要不要我送你?” 周文静摔上门:“滚,老娘看见你就烦!” 周文静一走,娄夏只觉这家里最后一道保险也没了,她看着沙发上那个只能用一只眼睛看手机的人,向她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 “你……寒假什么时候结束?” 杜若瑶愣了愣神,看过来,受了伤病弱版的她确实看起来楚楚可怜,懵懂的眼神包裹着雾气,在娄夏要因为心里过分剧烈的七上八下折寿以前,她轻轻出了声: “你嫌弃我。” 见她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立刻就要离开的意思,娄夏莫名地在心里舒了口气,但她迅速地又提起,而后叉着腰努力鼓起一些气势: “不是,你不觉得有点不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还怎么不合适?!“你穿成这样……” “哪样?” 你还要哪样?娄夏第一眼看见这个从头到脚只穿了件黑色吊带睡裙的杜若瑶时,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换的衣服,方才吃饭的时候好像还在外面罩了件针织衫,现在……啊!也不知道这种衣服什么时候进了她的衣柜! 娄夏从未想过向来反对封建糟粕、提倡穿衣自由的自己,也有朝一日会真情实感地在意起另一个人的穿着,于是她眼不见为净地偏开头去,自己给自己挽尊: “虽然这家里有地暖,你、你也不至于穿这么少吧?” “不冷,”相比起娄夏的慌乱,那边杜若瑶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无比:“倒是你,不热么?”脸都红了。 “……有点,”何止是有点啊?娄夏感觉自己脸上都可以随机烫死一只蚂蚁,她撸起羊毛衫的袖子,“你都不冷,我能不热么?不仅穿得厚,还又做饭又刷碗的……” “辛苦了,饭很好吃,谢谢。”杜若瑶摆上商业的笑容。 你恭维得能不能再随意点啊?起码让我把话说完呢?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倒是没了。”娄夏一怔,太久没体会面前这女人的读心术,她甚至有点摸不准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把吐槽的话说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