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娄夏回到家后收到白洁的消息: [学姐,你已经走了?] 娄夏编了点借口回她:[嗯嗯,家里有点事儿,你们玩得开心] 白洁:[还想请您吃饭呢,那年你帮我解围,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这话说得客气而周全,娄夏不得不祭出杜若瑶来回她:[你谢杜老师就好啦,她代你请我吃过饭了] 白洁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了好一会儿,发来一条不怎么长的消息:[学姐和杜老师很熟悉?] 娄夏不知道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怎么?] 白洁:[前段时间杜老师特意问我最近怎么样,我们聊了两句,也提到学姐了。] 什么情况?娄夏觉得蹊跷。 回想起当年杨青婚礼的时候,她问了杜若瑶要不要出席,当时杜若瑶怎么说的? ——“为什么我要去?每个学生结婚我都出席,那我该多忙。” 桃李满天下的杜老师似乎是不太喜欢干涉学生生活的,当年娄夏毕业后和她聊天,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娄夏先起的话头,也从未听说过杜若瑶主动联系过哪位同学。 退一万步讲,即使先不提这杜若瑶怎么莫名会去问白洁的近况—— 幺九:[怎么会提到我的呀?疑问.jpg] 白洁:[就是偶然提到,杜老师说在和你吃饭,问我还记不记得你] 幺九:[原来如此.jpg] 娄夏表面上配合她表演,内心却如有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和她吃饭?她怎么不记得。 为了引话题,杜若瑶已经到了不吝啬于编撰出一顿饭的程度,娄夏不得不自恋地猜测,她联系白洁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她询问自己的近况,可是为什么—— 慢着,白? 娄夏从来不笨,更何况她与白洁这道线能搭上纯属意外,应当完全没在杜若瑶的预料之内,也就设计得粗糙,总能被抓住点端倪。为了验证心里的疑点,娄夏点开了白洁的朋友圈。女大学生丰富多彩的生活把小小的一圈世界填得满满当当,随便翻了几篇,就看见下面有白知谨给她点的赞。 点到为止,娄夏自然不愿去问无辜女大白洁和这白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像杜若瑶应该也是只问了白洁记不记得她,而不会再追问下去一样。只不过可以推得杜若瑶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有了这点儿凭据作安慰,娄夏顿觉今天幸好应齐逸这小子的约来了母校 ——虽然对于她们的关系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但不得不说,情绪价值充沛,还是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快到十二月时,娄夏的新家已经可以住人,她和房东谈了年末退租,看了看日历,刚好又一年圣诞节,于是她便邀请了有空闲的家人与朋友,圣诞前夕一起来新家看电影、吃饭。 今年的平安夜适逢周六,娄夏特意空出时间来,从中午十二点开始准备,从房间布置到西式自助全都亲自操办。自离开纽约后,她已经很久没下厨,但寻常厨艺本就简单,懂得了其中奥妙便很难忘记,清洗、择菜、备菜、烹调……她听着音乐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大桌。 傍晚,狐姐、杨小慧、李佳乐和李薇薇带着满月到达时,入眼就是精致的圣诞树与各色气球装饰,娄满月高兴得手舞足蹈,娄夏带着圣诞帽给她戴上驯鹿角头饰,而后又拿出拐杖糖和姜饼屋,哄得满月脸颊红扑扑,嘴角都咧到耳根。 李薇薇拍拍她,半恐吓道:“这些都是玩儿的,不能吃,有色素。” 娄夏在一旁和她说悄悄话:“可食用色素,纯天然的。” 李薇薇也悄声道:“不想让她吃太多糖。” 就知道。娄夏掩嘴笑。 这是满月第一次过圣诞,有五个漂亮姐姐陪着,她玩得不亦乐乎。李薇薇也放松了对于女儿睡眠时间的限制,几人在娄夏家待到了十点才起身作别。 她们出门时天空下着雨,不小,地铁站有点远,于是杨小慧和狐姐顺路一起走,娄夏也开了车出来,先送了李佳乐再回头送李薇薇和娄满月。下车的时候,娄满月在儿童座椅里睡得昏沉,娄夏不由得好笑: “刚才还那么兴奋呢。” 周文静还没睡,披了件羽绒服打下楼来打着伞迎她们,她接过娄满月时,满月居然还是没醒,周文静觉得有些不对劲,掀开她的毛线帽碰碰额头: “坏了,发烧了。” 恰好车子还没熄火,于是娄夏又坐回驾驶室,周文静回去拿了医保卡钻进车,几人当即驱车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地下停好车,娄夏腿脚利索先去急诊挂号,周文静安置好轮椅,推着李薇薇和满月锁了车,三人紧随其后。待到她们上到一楼大厅,娄夏已经拿了挂号单小跑过来迎接,在护士台前,娄夏把挂号单和医保本往周文静怀里一塞,就想和她换位置接过她手里扶着的轮椅把手,然而一抬头,视线却越过周文静的肩膀,落在那头一个踉跄的身影上。 冬日深夜,那女人穿得格外单薄,瘦弱的身子整个扑在医院门口的棉布卷帘上,正从侧面把肩膀往里送,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她的脚步慌乱,却又似踩在棉花地上落不到实处,低着头,一手抬在额前,以被雨水浸透的医保本遮住医院过强的灯光,一步一步走得歪歪斜斜,像是病入膏肓、提着最后一缕气息奋力地前行,随时可能以头抢地。 又走了两步,似乎是终于适应了强光,也似乎是体力尽失,她停步,放下了手。 只一眼,娄夏几乎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