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这个职业,在军营中还是颇受尊重的,原因自然是他们在每一次战争中都曾救下过无数士兵的生命。 这时候老军医进来,自然的跟着亲卫向贺兰然行礼。贺兰然也不托大,忙起身亲自将人扶起,顺便也让开了床前的位置,以便老军医帮楚问疗伤。 军营里的军医不比外面的大夫,他们总是更干脆。老军医也不矫情,见贺兰然让开了床前的位置,立刻就上前查看伤员了。 贺兰然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敛了敛眉,然后突然一挥手,先将帐篷里的亲卫都打发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一个帐篷里,便只剩下了贺兰然、老军医和床上昏迷的楚问三个人。 老军医习惯性的先查看了伤者的伤口,很好,都不在要害上,而且因为受伤时间有些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再大量流血了。等确定了伤员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老军医才开始查看其它,比如翻看眼皮,比如把脉…… 枯瘦的手指搭在楚问白皙漂亮的手腕上,贺兰然微眯着眼紧紧的盯着老军医看他的反应。没一会儿,老军医的神色似乎一动,贺兰然连忙问道:“林军医,她的伤势如何?” 老军医的手指又在楚问的手腕上多搭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确定什么。片刻,他收回手,神色淡然的道:“这位……校尉的伤都不在要害上,并无性命之忧,只要规规矩矩的上药吃药,休养些时日,便也无大碍了。”说着,从身边的药箱里拿出了秘制的金疮药和纱布等物。 贺兰然听了老军医的话,稍稍松了口气,却没有将目光从林军医的身上收回来。以她对这位老军医的了解,对方明显还有话没说完,她可没忽略掉对方之前神色间那细微的变动。不过老军医要说些什么,或许她心里也有了一点儿底。 贺兰然从小就在军营总长大,这位老军医在青龙军中也待了大半辈子,和贺兰然的爷爷几乎是一辈人。从贺兰然入营开始,便是这老军医当她的专职医师,贺兰然也一直将老军医当长辈看待,两个人彼此的了解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老军医看见贺兰然的神色便知道她还有话要问,他原本还在心里猜测着,床上那位的身份,贺兰然究竟知不知道。毕竟初来时见到那人竟是趟在贺兰然的床上的,深知贺兰然性子的老军医还是在心里暗暗吃惊了一把。显然,两人关系匪浅。不过现在看来…… 似是沉吟了一下,老军医在贺兰然的目光下主动开口道:“贺兰将军,老夫有事相告,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兰然低头看了看床上仍旧昏迷的楚问,又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站了守卫的帐篷口,然后道:“无妨,你就在这里说吧。” 看贺兰然那动作就知道,她也是不愿意谈话内容被门口的守卫听见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离开此地。于是老军医很识趣的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贺兰将军,虽然您是以女子之身统帅青龙军的,但这青龙军中毕竟不比其他地方。现在正是战事频繁的时候,女人,并不适合这里。” 说话点到为止,老军医虽然没有直言,却也明确的点出了病床上那人的身份是女子无疑。贺兰然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眸色微沉,神色间却没什么变动,就连旁边对她知之甚深的老军医一时间也猜不到此刻她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沉默在帐篷里持续了片刻,老军医若无其事的拿刀子割开楚问伤口附近的衣服,然后帮她上药疗伤,也不理会旁边的贺兰然。他长期为伤兵处理伤口,深刻的明白时间就是生命的道理,所以他年纪虽然大了,可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反而是绝对的干净利落,比起外面的大夫来说不止快了一倍。 贺兰然似乎在走神,等到她再次将视线移回楚问身上时,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老军医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唯有接近胸口处的一道伤,位置敏感而且不好包扎,被留到了最后。 在真正的大夫眼里,伤病者是没有男女之分的,所以老军医处理起伤口来一点儿尴尬也没有。不过旁边的贺兰然眼看着老军医的手就要伸向楚问那最后一道伤口,心里头突的跳了一下,连忙阻止了:“等等!” 老军医闻声停手,抬头去看她,有些浑浊的眼里似乎带着些询问。 贺兰然干咳一声,避开了老军医的目光,干巴巴的道:“那个……林军医,辛苦你了。这伤,这伤我一会儿帮她处理吧。”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老军医似笑非笑的眼睛,便又尴尬的把脸再次别开了,末了加了句:“她的身份,还请军医保密。” 军营是男人的天下,自古皆然。有一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入了军营,还当了将军,本就已经是极大的特例了。如果再弄几个进去,只怕这青龙军非得炸锅了不可。更何况楚问本来就不是军人,她只是个过客,并不属于这里,也没必要闹出波澜。 老军医听了贺兰然的话也没多问,一边收拾药箱,留下金疮药和纱布等物,一边似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等有条不紊的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老军医才再次开口:“处理伤口的东西老夫就留下了,不过她失血过多,身上还有内伤,将军还得派人跟老夫去一趟,抓些药回来煎给她喝。” 贺兰然点点头,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老军医见了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提着药箱走了,只是出帐篷时,他似乎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很快,帐篷外便传来他叫人跟去抓药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离去,帐篷外也再次回归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