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急地去看咬着小牙一声不吭的小旦,把他抱起来揉了揉,这孩子到了爹爹怀里,才委屈地哼了哼。 莲旦后怕地抱着他在地上走了几圈,又给他剥了个煮鸡蛋哄他。 把孩子放到藤椅里坐好了,他才想起来去收拾掉下来的东西。 香炉里的灰掉得满地都是,牌位倒扣着躺在地上。 莲旦拾起那牌位,看了看,发现摔掉了一个角。 他看了一阵,把那香炉也拿起来,和牌位一起送去了隔壁陈老太太住的那屋。 又费了些工夫,把祭品台也搬了过去。 全都收拾好后,他燃了一炷香,冲着台子上的牌位拜了拜,道了声“得罪”,便出了屋,把那道门合上了。 担心小旦自己乱走,进那屋里玩,再碰倒了会被砸到,莲旦找了把旧锁,把那屋门从外面给锁上了,钥匙放进了抽屉里。 那道门便再没开过。 三月的月圆之夜,莲旦早早躺下睡了,半夜口渴醒来,下地喝了半碗水,再上床上后,一时间睡不着了。 这个晚上,已经熟悉的疼痛和灼热都没再出现,莲旦用脸颊蹭了蹭枕头,听着旁边孩子睡熟时小小的呼噜声,他扯了扯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盖住了,不留一丝缝隙。 二十五那天,是小旦的生日,莲旦给孩子换上了新衣裳后,就去外屋拿着锅铲给锅里炖的鸡肉翻了翻。 屋门外有人敲门,在旁边玩着的小旦,自己就咚咚地跑去开门去了,小胖腿儿跑得稳稳的,速度飞快。 吱嘎一声,门开了,唐花的声音惊喜道:“哇,我们小旦真厉害,都会给阿么开门啦!” “啊啊”,这是小花的嫩嗓子,在和小旦打招呼。 小旦回应地:“花,花……。” 莲旦拿着锅铲在后头跟着,把唐花和小花迎进了屋。 唐花问:“抓周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莲旦点头,说:“备好了,都放床上了。” 唐花高兴道:“走,咱去看看。” 等进了屋,看见床上的东西,上面摆了秤砣、毛笔、算盘等物,摆了半圈儿。 莲旦一手把小旦抱起来放床上,跟他说:“去吧,选一个给爹爹拿过来。” 小旦就扭着屁股,快速爬到了那些物件跟前,瞅来瞅去,什么也没拿,就爬起来,乐颠颠爬起来朝爹爹跑过来,一把把莲旦手里的锅铲抓了过来,说:“爹爹,吃,吃……。” 莲旦一脸惊愕,唐花看得捂着嘴直乐,说:“这是馋了还是饿了?我带了梨膏,正好给他两吃。” 两个孩子坐一起用勺子挖着梨膏,这个季节容易咳嗽,吃这个对嗓子好。 唐花说:“我们家小花都起了大名了,叫李如玉,你家小旦怎么还不给起大名啊,这以后渐渐大了,他自己就记得小旦了,再改可就不好改了。” 莲旦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可他想了好多名字,都觉得不满意,所以孩子都满一岁了,还定不下来。 他说:“我也着急,就是没太想好,等过阵子我再想想。” 唐花干脆道:“我看你也没什么主意,就别自己干想了,孩子他父亲既然一时回不来,你可以写信过去问问他嘛,他是个读书人,肯定取得好。” 莲旦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想到了镇上那家兴隆宝铺,把信给那掌柜的话,他一定会帮忙送到陈霜宁手上吧。 而且,因为孩子起名的事去信问,是充足的联系对方的理由了。 莲旦犹豫着说:“嗯,我……我再想想。” 晚上,莲旦把藏在柜子里,装在盒子里的十只小兔子拿了出来,拿到床上给小旦看。 小旦打开那盒子,见了那些小兔子,就“哇”了一声,高兴得在床上直蹦跶,脸蛋子都在颤。 莲旦看着他把一个个小兔子拿出来仔细看,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摆来摆去,心里又是酸得不像样,甚至隐隐的抽痛起来。 夜深了,孩子睡觉以后,莲旦把这些小兔子又仔细地放回盒子里,把柜子打开了,放在深处。 正要关柜门时,莲旦突然看见一本用布包裹着的书。 这是小旦百天时,陈霜宁让自己替小旦收着,说孩子大一些再给他的。 莲旦那时候不认字,看不懂这书,现在他认识了不少了,书册只要内容不是太艰涩的,连猜带推测的,也能把意思看懂个七七八八。 他将那书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来到了桌旁坐下,就着油灯的光线,把上面包着的软布打开。 打眼一看,这书与平日里见过的不大一样,封面上没有字,是空白的,装订的方式也更粗糙一些。 莲旦手指颤了颤,翻开了封面,看见扉页上的几列字。 “明者处事,莫尚於中。优哉游哉,与道相从……。” 这字迹很熟悉,和他带回来的字帖一模一样,明显出自陈霜宁之手,是他亲自抄写的《诫子诗》。 再往后翻,莲旦却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莲旦,此乃我毕生的内功心法总结。 江湖路凶险万分,时至今日今时,我被迫裹挟而入,却已无法回头。将来之情势我无法预测,你心思敏锐、聪慧,足以审时度势,这本心法是否要交给小旦,由你决定。 若你将这些功法毁掉,归于尘土,也许更适得其所,并无可惜之处。 该我做的事,不久后我便会完成,本以为此后,我再不负于他人,肩上重担终于可以卸除。但灵匀寺的意外,还是让我亏欠于你,我只能尽力补偿,却并不能弥补十之一二。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