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宁本来也该去镇上找活,但莲旦让他在家好好养养身体,不让他出门。 莲旦每天都尽量做些补身体的餐食,就算柜子底下的铜钱越拿越少,他也没心疼过。 在家的时间多了,孩子午睡了,没事时,陈霜宁就教莲旦学字。 两人坐在桌边看书练字,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候,一只小小的肉嘟嘟的手从两人之间伸了出来,啪一下巴在放在桌沿的书册上。 两人俱是一怔,几乎同时回头去看,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旦已经醒了。 他本来睡在床里侧,靠墙那边,竟自己翻身,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顾涌到这里来了。 “啊!”小旦张着没牙的嘴巴叫了一嗓子,好像在说,“你们看书也不叫我一声!” 莲旦惊喜地把胖宝抱起来,亲了亲他鼓鼓的小脸蛋儿,问道:“你是自己爬过来的吗?小旦怎么这么厉害!” 莲旦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身边的陈霜宁。 陈霜宁看了他一眼,终于是嘴唇动了动,也夸赞道:“小旦厉害。” 莲旦却还在看着他,神情鼓励,陈霜宁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妥协了,不太习惯地低下头去,在小旦另一边胖鼓鼓的小脸上,用嘴唇轻轻碰了碰。 莲旦见了,喜悦像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一样,满满的。 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偷看了陈霜宁一眼,目光迅速在对方唇上一扫而过,就低下头去,掩饰住了他脸颊上的热意。 …… 又过了两日,陈霜宁的药喝完了,也不怎么咳了,但莲旦还是不放心,便要他和自己一起去看村里的老郎中。 陈霜宁和他一起去了。 老郎中把脉时,眉头皱得很紧,一个劲儿说“奇怪”。 莲旦担忧地问他怎么奇怪,老郎中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说,“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脉象……。” 说到这里,他突然神情一僵,顿住了。 莲旦靠近了,想要听他细说。 这老郎中却倏地回过神来了似的,摇了摇头道:“应是老夫医术不精,看不出是什么毛病。” 莲旦道:“怎么会?老郎中您都能给我剖腹产子,怎么可能医术不精?” 那老郎中脸上现出惊讶神情,说:“我什么时候……,”但他很快又是一顿,再开口时,他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慢悠悠道:“确实,你说得没错……。” 最终,这老郎中也没说清楚陈霜宁的毛病,但还是给他开了些止咳宣肺的药材,让每天熬了喝,还按莲旦的要求,加了几样补身体的药材。 回去的路上,莲旦还有些忧心忡忡。 陈霜宁看出来了,两人并肩走了一阵,他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道:“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天冷便犯,喝几副药就好了。” 莲旦这才勉强露出个笑脸来。 他们两一起往家里走,眼看着到地方了,背着孩子的陈霜宁往家门方向看了一眼,脸色突然绷紧了。 莲旦还不知情,提着装着药材的纸包往家门走。 就在这时,吴大娘从隔壁出来,见了莲旦就跑过来道:“不好了,刚才陈老二家的两口子来了,把你家奶羊给牵走了,我拦也没拦住!” 莲旦一听,急得直跺脚,“小旦饭吃不了几口,还得主要靠羊奶呢,他们怎么能这样!” 吴大娘从他手里把那些药都接过去,把陈霜宁背上熟睡的小旦也小心翼翼抱了去,说:“刚牵走不久,你们快去他们家看看,再晚了,说不定就给卖了,彻底找不回来了。” 莲旦抓住陈霜宁手腕,就往陈家老二家的方向跑。 陈家人大部分都住在这村里,少部分分散在附近几个村。 陈老二早就没了,吴大娘说的两口子,是指这老二家的儿子和夫郎。 上次那三十来岁的夫郎来了,便相中了那头奶羊,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惦记着,趁家里没人,就给牵走了。 这一头羊可是值三四贯铜钱,当初买它时,陈老太太是下了血本的,莲旦一直喂养得很精心,就怕它饿了病了。 这要是找不回来了,家里虽然还有些铜钱,可还要吃饭买药的,再买一头是万万不够了。 莲旦急得眼圈泛红,跑了一阵,才觉出自己抓着的微凉的手,反手握住了自己。 他回头去看,看见陈霜宁沉静的脸,他说:“别急,羊会找回来的。” 莫名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莲旦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 抓紧的手只握了一下,便又放开。陈霜宁走在前头,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陈老二家,一进院子,就见陈老二的儿子陈旺正在劈柴。 这人在镇上给富户做保镖,身上肌肉虬结,大冷天的穿着薄薄的短褂子,衣裳被肌肉撑得鼓鼓的。上次来家里闹,他还在镇上没回来,所以没见着他,要不恐怕没那么容易打发。 见莲旦和陈霜宁进了院门,陈旺呸的往自己手心吐了口唾沫,两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一斧头砰的一声把地上的干柴劈得碎成一块块。 莲旦被吓得心惊肉跳,下意识躲到陈霜宁身后,抓着他衣袖一角。 陈霜宁脸上却毫无波动,他淡淡问道:“羊在哪?” 陈旺不回应他,而是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人来了,出来。” 他话音才落,一个三十来岁的哥儿从屋里出来了,正是上次在陈家揪住奶羊耳朵不放那个。 他姓刘,本名叫什么村里人都记不清了,都管他叫陈旺家的或刘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