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旦眨了眨眼,脸颊莫名红了。 又躺了一阵,院门还没动静,说是差不多快回来的人还没回来。 刚才婷子姐说,早上陈霜宁拎了两斤山药去求她帮忙照顾自己,莲旦想不出那人求人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想着想着,不由得就摇摇头笑了一下。 …… 靠山村外的一处山里,那座用来闭关的山洞外,陈霜宁脚步轻巧地停在了洞门外一两尺处。 他放下手里的包袱,抬手抹上自己的脸侧,沿着发髻线将一张薄薄的面具小心地摘了下来,放进了一个盒子里。 再抬头时,他晃了晃头发,一个年轻男子就赫然变成了一位妙龄的少女,这少女正是雪冥。 真正的陈霜宁在天还没亮时,就离开了陈家,趁着夜色上了山。 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他将面具撕毁了,还有……。 莲旦日日和陈霜宁相处,又聪明敏锐,雪冥不敢在他面前乔装成宗主的样子,便去了隔壁邻居家请人帮忙。 雪冥放下盒子后,没出声,只是朝洞内深深作了一揖。 山洞内,沙哑怪异的嗓音有些不耐烦,“怎么去这么久?” 雪冥低着头回道:“面具的材料不够了,我去想办法找来了一些。” “你在怪罪我?”洞里人的语气更不悦了。 雪冥却只是双手抱拳,淡淡回道:“属下不敢。” “哼。”洞里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两边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雪冥抿了抿唇角,还是开口道:“面具还可以再做,但您的内力一旦不受控,有可能会冲断筋脉,甚至爆体而亡,”她抬眼时,眼睛已经红了,“昨夜,宗主不该沉溺于欢爱,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住口!”洞内人怒道。 雪冥这次却并没因畏惧而言听计从,她哽咽着道:“宗主心里清楚,您要是出事了,他也未必能活,小旦没了爹爹和父亲,而我也没了……。” 说到这里,雪冥倏地停住了,闭上了嘴。 洞内沉默了一阵,沙哑怪异的声音沉沉地缓缓地,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也没了什么?” 雪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紧了,青筋暴露在手背上,她缓缓后退了几步,又回到洞边,将装着新面具的盒子放到洞口,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后脚尖轻点,就消失在了密林中。 顿时,这林子里,就只剩下偶尔的鸟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里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不大会儿,有修长的身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衫,从里面踱步出来。 长发散落在他前胸背后,挡住了他大半张白得不似活人的脸,发丝的缝隙间,只露出一双垂着眼皮的双眸。 一阵风吹来,将他的长衫衣角吹得随风飘荡。 “柳叔齐。” 他开口,叫出一个名字。 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年轻男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向他鞠了一躬。 “她知道了?”身穿白衫的男人问。 柳叔齐抿了抿唇角,说:“她可能一直都知道。” 闻言,白衫男人眼皮颤了颤。 柳叔齐看着他,眼中渐渐现出悲切之色,他咬了咬牙,走近了几步,开口道:“雪宗,你应该活得更快活些。” 被叫作“雪宗”的男人倏地抬起眼皮,双眸犀利地看了过来,这一瞬间,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暗红色的血河流过。 柳叔齐却并不惧怕,他又上前一步,看着对方,说:“你成全了所有人,为什么不能成全一次你自己?” 雪宗定定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可柳叔齐知道,他在听自己说话。 “就最后自私这一回,肆意这一回,”柳叔齐诚挚道,“你放心,雪冥和我会替你处理好。” 他最后轻声说:“就当……他是这世上给你的补偿。” 柳叔齐弯腰从地上拿起那装着新面具的盒子,双手捧过头顶。 身穿白衫的男子沉默着接过那盒子,转身回了洞内。 过了一阵,再从里面出来时,他已换上了莲旦托人从镇上买回来的粗布棉袍,头发也束得一丝不苟。 脸上的面具服帖地覆盖在脸上,即使在阳光下,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那双眼睛抬起时,与这张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脸格格不入,让人见之惊心。 陈霜宁抬手接过柳叔齐递过来的包袱,这是雪冥刚才留下的。 柳叔齐退后几步,双手抱拳躬身,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柳叔齐望着远处的树林,缓缓叹了口气,低头抹了把脸,露出些疲惫之色。 他走到那洞口附近,将周围的痕迹抹除,之后只一挥手,那洞口就像洒在桌子上的墨汁,被布巾擦掉了一般,抹除得毫无痕迹,只剩下一片荒地。 处理完后,柳叔齐脚尖轻点,几个纵跃,也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 院门终于吱嘎响起来时,莲旦才刚刚迷糊着要睡着。 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他立刻清醒过来,半撑起身体去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脚步声也听不出多大区别,但他就是觉得是陈霜宁回来了。 果然,里屋门被轻轻推开,陈霜宁修长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进屋的刹那,目光便往床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正好撞上,莲旦莫名地有些窘迫,但还是朝刚进门的人招了招手。 陈霜宁回身把屋门关上,拎着个包袱慢慢走了过来。 莲旦伸手拍拍床边的椅子,小声跟他说:“小旦睡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