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爷,您误会大了啊!”温长安惊恐道,“这药不是给您底下人开的吗,却怎……给朱二爷服下了?” 他记得今早去朱府看诊,可二公子的情况从所未见,切脉也切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推辞说治不了。 可后来,朱宝山私下邀他用饭,又说起哪个小厮染了什么风寒,烦他给开几副药。温长安没能治好二公子,本就心下歉疚,于是依言开了一副加味麻黄汤。殊不知这药一开,已是不知不觉堕入彀中! “山爷,分明是您告诉我,一个叫福哥儿的家仆染了风寒,让我……”温长安急得满头是汗。 “是吗?”朱宝山斜眼一瞥,看向那灰衣小厮,“福哥儿,你几时得了风寒?” 那名叫福哥儿的小厮面色红润,并无半点病态,回应道:“回山爷,不曾。” “你……你们……”温长安又惊又气,颤抖着手,却一句话也说不成。 他至今才明白,自己是遭了朱宝山借刀杀人的奸计了! 可面对朱家一众虎视眈眈,任他怎么辩驳,不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思来想去,终是无计可施,不由得心如死灰,急火涌上,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还有什么话,咱们对簿公堂,上衙门说去罢!”朱宝山一声喝令,众小厮上前架起温长安,便要拖出医馆的大门。 朱家在业城一手遮天,温长安怎能不知。说甚么对簿公堂,偌大个衙门,也不过是朱家的后花园而已! 此番一去,不过是昭告业城百姓,他温长安谋杀朱家二公子。顺便往大牢里一关,直到熬死了方才罢休。 可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办呢…… “爹爹!”这时温苓快步赶到,一见父亲被人架出医馆,吓得脸都白了,“你们干什么?快放了我爹爹!” “苓儿,这……这不干你事。你先去找萧捕快,等爹回来。”温长安深知自己是脱不了罪了,万不能把女儿也牵连进来。 他知道女儿一向恋着萧凰,平时看捕快虽然沉闷,人还是温善的。只盼着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女儿也能有个依靠,不至流落虎口才好。 朱宝山一见温苓,眼底闪过一丝黠意。拿出那纸药方,走上近前,冷着脸道:“你爹谋害朱二爷,也有你的份儿了?” “什么谋害?我爹爹决不会做这种事!你……你莫要血口喷人!”温苓又气又怕,眼看着朱宝山大步逼近,不由得两腿发软,兢兢后退。 她早知朱宝山看自己眼馋,曾派媒人来温家说姻缘,却被自己婉拒了。后来还趁父亲出门,几次三番来医馆找她。奈何她性子太烈,终究未能得逞,不禁怀恨在心。 温苓本以为自己几次回绝,此事便当作罢了。万万想不到朱宝山竟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借故陷害父亲,然后再对自己…… 一想至此,温苓满心苦寒,欲哭无泪。早知如此,还不如应了朱宝山的提亲,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下场! “山爷,这不关苓儿的事。她一个小姑娘,懂得什么?”温长安苦苦哀求,只差跪在朱宝山面前了。 “住口!”小厮反手就是一耳光,“山爷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你——”温苓见父亲受辱,心如刺血,忍不住想冲上去。可一看朱宝山拦在身前,只得将满腔血泪生吞下去,咬牙道:“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爹?” “温姑娘的意思,是要私了了?”朱宝山眯起眼睛,垂涎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温苓心里万般作呕,可为了父亲的性命,也只能忍泪点了点头。 “朱宝山,你这禽——”温长安忍无可忍,一声怒吼,便要扑上前去,却被小厮一脚踢倒在地。 “温氏家产,尽数抵入朱家,包括你。”朱宝山冷笑道,拉起温苓的手腕,在掌心细细摩挲着。 听这意思,自己并不是嫁给朱宝山,而是卖入朱家为奴。到时定会受他百般凌辱,如今是想也不敢多想…… 温苓忍着他的触摸,紧闭眼睛,才不至让泪水流出来。此际此刻,已然万念成灰。 “哪来的畜生东西,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仗势行凶!” 桥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喝,宛如沟壑翻巨浪,平地炸惊雷,众人无不惊了一跳,齐齐往桥上看去—— 桥中央立着一纤瘦人影,一身黑底金花的捕快服。却是脸色惨白,喊完这话,便扶着阑干气喘吁吁。 来者正是萧凰。 温苓心头一颤,想不到萧凰真会找到这里。心想叫“他”不要插手,又怕“他”当真离开了自己。九转回肠,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方才绷了半天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刷地直流下来。 “你是?”朱宝山皱了皱眉,只因萧凰在衙门里默默无闻,竟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 “山爷,这不是花魁上将吗?衙门里那个吃闲饭的白脸小太监。”一小厮笑说道。 “哦,就是那个……七曜上将?”朱宝山这才有些印象,不禁冷嗤了一声,心想县令都不敢在自己面前放一个屁,区区一个卑如蝼蚁的小捕快,怎敢在此口出狂言? “你既是衙门的人,怎不懂衙门的规矩?”朱宝山斜睨着她,心想什么时候该问问捕头,安个罪名办了这小子。 “什么衙不衙门的,我萧凰就是衙门!”萧凰移步走近,虽身子摇晃,脸色苍白,眸中却已迸现杀机:“放了他父女二人,滚回你朱家去!” 众小厮听她如此放肆,着实吃了一惊。平时这萧凰一副柔弱相,如今竟敢对山爷破口大骂,怕不是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