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松的手慢慢滑下把陈玉荣睁着的眼合上,他看了陈诗一眼,脸色一沉,指着陈诗咆哮道:“你他妈敢叫她来我就打死你!” 冯怡冲他喊:“陈宇松,你能不能让爸安生点走,冲孩子发什么脾气!” “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不能管了!你他妈给我滚!” 陈宇松用力把冯怡推开,她的头磕向坚硬的桌角,顿时流了血。 冯怡捂着头,懒着跟他计较了,缓缓站起身,疲惫道:“赶紧处理爸的后事吧。” 陈宇松指着她喊:“以前爸在,我得听他的,凡事我让着你,现在爸走了,以后这个家就是我当家作主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娘们说话了,你快闭嘴吧。” 冯怡嗤笑,“装了这么多年,总算原形毕露了,陈宇松,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你结婚了。” 她无奈地摆摆手,“行行行,你当家作主,你管事,我走,我走行了吧。” 冯怡气昏了头,直接破门而出了。 这时,站在门口的安梨拦住她,“等等。” “怎么了?” 安梨不知里面情形,焦急地朝里面喊道:“陈诗,出来,快跟我去趟医院!” 第51章 陈诗顶着泪眼出来了。 安梨大声道:“愣着干什么啊,快跟我去医院。” 冯怡反应过来了,“是不是舟舟出事了?” 安梨叹声道:“可不是嘛,我都快愁死了,这个南舟啊,昨晚吞了两瓶药,要不是我家里没烟了,想去她家找包烟抽,说不定她现在早就见阎王去了。” 一个噩耗接一个噩耗,陈诗脸上已经挂不住任何表情,只剩麻木了,她起身,缓步走过来,呢喃道:“姑姑吞药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宇松一把拽住她,吼道:“你爷爷都没了!你还惦记别人死活呢!” 陈诗用力甩掉他的手,停下脚步,表情渐渐狰狞起来,哑着声音失控道:“爷爷已经走了,我也很伤心啊,我们好好给他处理后事好不好,爸,你到底想怎样……” 她指着胸口的手在哆嗦,眼泪鼻涕一齐流,“是不是我也死了我们大家都跟着死了你才能消停!” 陈宇松被陈诗这副样子吓到了,语气放缓,“小诗,你冷静一点,别那么激动,有话我们好好说。” “是谁有话不好好说啊。” 陈诗一脸疲惫,使劲擦了一把干涸在脸上的眼泪,来回呼吸好几次,她走到安梨面前,心平气和道:“安姨,先辛苦你几天,抱歉啊,我不能跟你去见姑姑了,我爷爷刚去世,我真的走不开。” 安梨表示理解,拍了拍陈诗的肩,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小声靠在她耳边说:“我不想让南舟死,所以,以后你再去南舟家里,我不会再搞破坏了。” 安梨说完就走了。 她说这番话完全是真心实意,她的确恨过南舟变了心,但谁让南舟是周晚之深爱的人呢,只要南舟活着,周晚之寄托在她身上的那份爱就一直活着。不要怀疑,这个世界就是有一种爱宽广无边为了所爱可以包容到如此境界,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安梨出了电梯,给南舟拨出去一通电话。 “陈诗爷爷去世了。” 南舟在手机那边沉默很久,她应该是哭了,不然不会发出抽泣声。 安梨问:“你要来吗?” “不了。” “你声音怎么这么不对劲啊,南舟,我告诉你,你这条命是姐姐我给你捡回来的,你必须好好活着,我不让你死,你不许死。” “我知道了。” “你在医院等着我,我马上就赶回去……” 南舟用绵软无力的声音打断道:“阿梨,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常跟晚之一起去桥北一家小饭馆吃饭,那家阿婆做的可乐鸡翅特别好吃,我有点饿了,好想再吃一次啊。” 安梨刀子嘴豆腐心,“行,等着哈,我这就去给你买。” 桥北在暨平区,距这里将近四十公里,来回的话,没有两个小时回不来。 南舟知道。 阿梨,你不该救我的。 海浪静悄悄地拍打海岸,海鸟成群结队地盘旋于高空,列成一行行字,一行行诗,北边的云彩往南边飘,南边的南舟孤单地坐在海边,说还想再去一次北方。 北方的夏天会飘雪吗? 我的衣裳够厚吗? 陈诗会为我难过吗? 南舟把自己打扮得又拽又酷,顺直黑发披散,凌乱地被风吹起挡住悲凉的眼睛,她听着海浪的声音,把那封绝笔信一字一字地写完,再用石头压住放到岸边,然后她站起身,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一浅一深的脚印串成一行行欲言又止的苦情诗,她回头望了一眼,仰头望向不远处的民宿,视线模糊起来了,恍恍惚惚间,她仿佛看清了最顶层一扇窗前站着的那个人的模样,万千破碎的字句摧毁在风中,她突然后悔给那个人写诗了。 太阳为何如此吝啬,在这种时候都不肯照亮她。 海水为何如此冰冷,她怕冷啊,她最怕冷了。 她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抱抱,可是,从生到死,她怀里的温度都是冷的,一浪高过一浪,爱神维纳斯从海里升起的时候,她彻彻底底把自己交给了无边无际的深海,然后,那封没有写在绝笔信里的声音伴随维纳斯消逝的过程,陪了再也不能写诗的她最后一程。 “可是陈诗,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仰望。” . 想得到周晚之的祝福,想得到爷爷的祝福,想得到爸爸妈妈的祝福,想得到安梨的祝福,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