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开灯啊,我开了啊姑姑。”陈诗将要抬手。 “别。”南舟略显慌乱地阻止。 “嗯?” “别开灯。” “好。”陈诗很听话。 刚推门关门,借着客厅一晃而过的灯光,陈诗隐约看见了坐在床角的南舟,她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看穿南舟的颓丧,再用长久的沉默装作那两秒没有发生过。 客厅光透进来,陈诗眼睛适应了会,渐渐可以看清楚四周,她却在视线将要把周遭轮廓包括南舟的一举一动描绘地一清二楚时,背过了身。 陈诗背身,南舟不知。 她们把清晰的黑夜变混沌,混沌中藏有南舟克制的啜泣声和陈诗毅然决然装傻的决心。 “姑姑,我有点渴了,我去喝点水,马上回来。” 陈诗随便找了烂借口,出去了。 门紧紧关上,一个念头从陈诗脑海中一闪而过。 姑姑不为人知的一面,是不是只有黑夜和我才见证过。 陈诗将书包丢向沙发,苹果依然牢牢握在手里,她没喝水,而是坐到沙发旁边的小凳子,困惑地盯着那扇黑乎乎的门。 陈诗没经历过什么悲伤的事,她不懂南舟的悲伤。 以前看别人伤春悲秋,陈诗只会吐槽那人无病呻吟,南舟从未说过什么伤春悲秋的话,但她气质里满满当当全是陈诗看不惯的文化人的矫情,太深沉,太忧郁。 南舟是个例外,陈诗不觉得南舟矫情,反而觉得她很神秘很酷。 约莫过去十几分钟,南舟房间灯亮了。 陈诗刻意磨蹭两分钟,才拎起书包走过去,和之前一样,陈诗敲门,南舟说:“进。” 南舟开了窗,风灌进来,窗帘被吹得东倒西歪。 真凉啊。 风带进来浓浓花草树木香气,遮不住盘旋在房间里的眼泪味道。 陈诗闻到了。 南舟屈腿倚靠窗台,外披一件黑衬衫,扣子不系,两条光秃秃的胳膊露出环抱在胸前,清清淡淡眨眼时湿稠的睫毛颤了又颤。 陈诗走过去,顺手将敞开的衣柜门关上,学着南舟的模样斜倚衣柜前,笑眯眯地不讲话。 南舟肩向上向后一耸,衬衫顺着平坦脊背无阻滑落,耷拉到腕子,抖了抖双臂,衬衫脱落于手,再被她脱下来,搭在右腕,刚好遮住那截纹身。 要命,脱个衣服都这么欲。 衬衫脱去,只剩一件纯黑短袖了,衣摆扎进裤腰,相当立整。 哇,腰好细呀,腰型也好看,应该会很好抱吧…… 陈诗甩了甩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靠着衣柜的身体缓慢直立,肩骨与粗糙柜门摩擦出难听动静,她笑露一排牙齿,没话找话,“你不冷嘛?” “不冷。” 服啦服啦真服啦,这让人怎么接话呀,姑姑为什么总是这么惜字如金呀。 陈诗直想抓狂。 陈诗无话可说,送出一颗苹果,“姑姑,给你吃苹果。” 南舟一手插裤兜,一手将松垮衣领往上提,呼之欲出的沟壑深深裹藏于侵入性视线无法到达的领地,当然,所指侵入者不是陈诗,只是南舟的习惯。漂亮女人被觊觎是常事,她的习惯因此而产生。 对比之下,陈诗单纯的目光远比那些禽兽之眼让人舒服得多。 面对陈诗,南舟没有像防备那些禽兽一样,不过习以为常地与人相处的警惕心并没有削减半分。 陈诗捧着苹果的手又往前送了送。 南舟先说:“谢谢。” 然后走到桌边,随手将衬衫扔到椅子扶手上,她左手撑椅背,站姿懒散,朝陈诗伸出右手。 那截纹身钻入陈诗眼中。 纹身应该纹了有些年了,部分颜色已经发淡,嵌在皮肤里,与血肉连在一起。 zwanzhi 陈诗咕哝一声,“什么纹身,奇奇怪怪的。” 她将苹果送进南舟手里。 今天的苹果比之前的苹果更大一点,南舟一手差点握不住,陈诗把家里最好的苹果挑来了,足见其有多用心,南舟却说:“我不吃苹果,以后不用再给我送了。” “你不爱吃苹果吗?” 南舟拉开椅子坐下,“嗯。” 湿湿的睫毛被风干不少,已经看不出难过的痕迹,她又无趣成一座冰雕,惜字如金地将陈诗想要展开的话题打发了去。 凉飕飕的风吹得陈诗一哆嗦。 南舟目光空如枯井,死气沉沉地呼吸,不知在放空什么,三两秒后,她屈指扣在桌面,轻敲两声,“过来坐吧。” “好嘞。” 陈诗提着书包,边低头开书包拉链边挪着步子过去,她总是毛毛躁躁,这会儿,专心致志与怎么都拉不开的拉链战斗,连路都不看了。 “这个破拉链,一天要坏多少次啊,看我……” 停下脚步,将书包按在腹部,她呲牙咧嘴地使劲,连带着腿都在发力,根本没注意到她离南舟有多近,于是因用力过猛她的右腿惯性向上顶起,紧接着,膝盖重重地磕向椅子坚硬的扶手。 书包一扔,她倒吸一口凉气。 南舟无奈叹气,“疼吗?” “疼,怎么可能不疼啊。” “看看磕伤了没有。” 陈诗皱巴一张脸,委屈道:“疼死了,真的疼死了,肯定流血了,我都已经感觉到血往下淌了……” 南舟弯腰,从柜子里翻出一瓶未开封的碘伏和一包棉签。 陈诗瘸着腿,从南舟身后绕过,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木椅坐下。 南舟见陈诗走路艰难,猜测应该撞得不轻,她起身,拿着碘伏和棉签走到陈诗面前,顺手放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