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后三天,沈玉飞送走了两拨人,卢艳芳和徐应魁坐上马车前往京城,而岳父徐天龙则带着陆维军上了船南下台湾。 陆维军很是开心,这次卢艳芳过来可是带过来了一个老兵营、一个工兵连和整整一个团的装备,这其中有500条65式,还有32门步兵炮和足量的弹药,1000条天启二式,这是一种天启一式的改进版,其实就是加了膛线,有效射程可以翻番。1000条的天启一式。这两种的弹药携带并不多,主要考虑海州这边的兵器工厂马上可以投产,供应距离要短上不少。冷兵器则带了目前海州还没办法生产的驽箭,也有个2000具。人员和弹药的齐备让陆维军的底气大增,对完成此次任务的信心更足了。 此次带队来的是阿尔努伊,他将留下来当陆维军的副手,阿尔努伊已经参加过多次战斗,经验丰富,这次把他提到了副团长,也是考虑到陆维军战斗经历不多。不过这次阿尔努伊还带来了一大本内部资料,其实就是各场战斗的总结报告供陆维军学习,想来陆维军对华夏军最新的战斗模式会有一个更深的了解。 三天后,台湾团抵达台北部,凭借着王成效记忆中的一副草图,他们找到了淡水河的入海口,在北岸一个简易码头顺利登陆,岸上稀稀落落的分布着一些村庄,河边分布着大量开垦出来的稻田。村庄里大部都是茅草房,显然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见到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和大量的人员过来,村民们都不知躲到了哪里。 台湾团并未理睬村民,跟过来的工人们马上在工程兵的指挥下开始安营扎寨、扩建码头。徐天龙看着工兵连的行动,感觉真是专业,华夏公司一直说的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在很多细节上得以体现。 这时,一个颤颤危危的老人走了过来,看见徐天龙穿着一身儒衫,向他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官人,不知你们来此有何贵干?”说的却是带着福建口间的官话。徐天龙回了一礼,说道:“老丈有礼了,本官是大明华夏发展有限公司台湾地区首席执行官,奉命前来驻守台湾。” 那老人挠头道:“台湾?”徐天龙赶紧解释道:“也就是这个东番岛,此岛已命名为台湾。不知老丈贵姓,仙乡何处?”那老人混浊的眼睛中透出了些许精光,说道:“老夫姓陈,乃福建漳州人,来此地已几近四十年矣。官府现在把这里纳入治下了?” 徐天龙说道:“不是官府,而是华夏发展有限公司。暂时跟老丈也解释不通,不过我们不会向你们征收税赋,还请老丈放心。对了,请问老丈,你们村里有什么出产?我们带来了一些商品,明天会在这里摆个摊子,你们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交换,当然也可以卖给我们换取铜钱和银子。” 那老丈意外的抬起头,说道:“不知有何商品?”“主要是一些生活必需品,棉布、丝绸、农具、酱油、醋等等。不知老丈这边出产什么?”老丈点点头,行了一礼后转身自行离去。 经过几天的船上生活,今晚能睡在陆地上,徐天龙睡得格外的香甜,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陆维军他们已早早起来,等徐天龙洗漱完毕后众人一起用过早餐,一营在阿诗努伊的带领下前去淡水河岸向东探察,而二营则乘船往溯溪而上收集水文和地理信息。 留下来的人员继续营建临时营地,并开始沿溪平整道路。在营地外搭了几个棚子,作为小商店。商品刚摆出来,昨天那陈老丈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那年轻人身后背了一大包东西。 商店虽然不大,但品类齐全,吃穿用玩几类商品分类齐全。银行派往这里的是一个叫吕珍英的小姑娘,她热情的招呼那年轻人,说道:“这位大哥,要买东西先得在我这里换钱,一两银子换一个银币或1000个铜钱。当然如果你是售卖东西,得到王叔那里估价。”她一指旁边商店的掌柜说道。王叔名叫王丙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原本从浙江来的一个小商贩,一直在海州这边走街窜巷做些小生意,一次给黄运碰到,相互聊得开心,受到黄运的影响加入了华夏商业公司,此次来台湾,他反正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就报了名过来。 王丙超热情的招呼着陈老丈和那年轻人,原来那年轻人却是陈老丈的小儿子,名叫陈员,自小生在这里,从没有出过这个叫漳浦村的小村子,他说的话却是浓重的闽南腔,王丙超虽然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也只能听个大概,不过这也足够了。 陈员把背上的袋子解了下来,里面却是分为两个小袋子,一个装着砂糖、一个装着几张硝制过的鹿皮。王丙超问道:“陈小哥准备售价几何啊?” “鹿皮100文一张,砂糖十文每斤。”却是旁边的陈老丈接口说道。王丙超问道:“你们这里沙糖多吗?白糖有没有?”陈老丈说道:“砂糖也不多,主要是庄户人家自己吃,白糖听家乡来的人说那边很多人在做,但我们这里却没有。” 王丙超称了一下砂糖,总共31斤,鹿皮十张,王丙超写了个条子,让他们去吕珍英那里领钱。父子俩拿到了精美的1310个铜钱,来到了小商店前,只见各种商品前都标着价格,农具的价格倒是不贵,比起那些同乡人卖过来的要便宜很多,一把菜刀定价40-100文不等,一副锄头(无柄)定价100文,铁铲定价60文,镰刀定价50文,针一套定价30文,另外还有斧头、柴刀、各类铁锅等,而且看上去质量很好。想着自己家中可怜的几把破旧的铁器,趁着现在有钱,两人咬咬牙买了个全套,结果手里的钱还没悟热,就又回到了吕珍英的手中。 看着小商店里那些精美的布匹、漂亮的镜子、精美的瓷器等商品,两人恋恋不舍的往村里走去。路上,陈员忽然想到一事,说道:“爹,你不是跟阿婆寨里的头人很熟吗?要不我们去他们那里先赊点鹿皮,再到这里换钱?”陈老丈想了想,说道:“也不用赊,我们拿着这些铁器去换,至少能换1000张鹿皮,这样就有100两银子,我们再拿这边换东西、换钱,就这么办,我们也别回家了,省得回去后你妈不让,直接去阿婆寨去。” 第二天一早,陈员就挑着1000余张鹿皮,换回了大量的商品,这下村里都轰动了,村里人都极力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换商品。双方熟悉之后,农业公司的人跟村民们协商,由农业公司的人出种子,并提供技术指导,如果每亩收成在十石以上,则收成后每亩给华夏公司粮二石,如果有多出来的粮也以400文一石的价格由华夏公司收购。同时华夏公司也收购甘蔗,并准备在附近找地方建立榨糖厂生产砂糖和白糖。 而在淡水河中上游,有大量可垦的田地目前均长满了草或灌木,农业公司的人制订了开垦计划,并通过村里一些通晓蛮语的人与蛮部接触,招募人手,先期开发一些田地。阿尔努伊的一个手下岑小宝惊奇的发现,这些蛮人的语言居然跟他们的语言差不太多,想来是有一个共同的来源。 有了这一桥梁,靠近淡水河的几个寨子很快同意了华夏公司的计划,将他们的劳力派了出来,成为了华夏公司的雇佣工。 凭着官员的身份和一身儒衫,当然还有公平交易加成,徐天龙很快赢得了几个汉人村落的信任,他出面和村民签署协议、丈量土地、兴修水利、敬老恤孤,随着巨量资金的投入,村民们都敬佩的叫他为徐大人,有什么事情都要请徐大人出面协调,这让徐天龙每天忙忙碌碌的,只有在闲暇时才会记挂刚刚成婚的女儿和陪着卢艳芳进京的儿子。 而此时徐应魁正带着一个连的步兵进入了兖州府,他们是在徐州弃船上岸的,沿着官道行进,一天也就走个60来里,徐州境内还好,一进入兖州府,一股破败的气象扑面而来,这日到得滕县,只见整个滕县县城满目疮痍、流民盈野,城外聚满了啼饥号寒、嗷嗷待哺的饥民。 卢艳芳看着不忍,叫过徐应魁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徐应魁早就看不惯了,只不过基于华夏军操典要求,行军途中不得停留,否则早就去问情况了。 他找了一个年莫四十的中年人,向他打听这么多流民聚在此处却是为何。那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原来今年闻香妖贼乱,刚刚九月方才平定,但乱贼把很多民众抢掠一空,又没了一季的收成,这些流民都是听说县城有人放粥而聚拢过来,不过那清水粥只能勉强让人活着,现在却是困在这里,走也走不动了,家也回不去了,只能在这里等着官府一直放粥下去。 徐应魁回来告诉卢艳芳后,卢艳芳想了半天,最终想起了一本书上曾经说过的话:“小农经济最大的弊端就是承受风险的能力太低,一年没有收成就会走进穷途末路,甚至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因为这一年你把钱都花光了,种粮都吃掉了,你就没有办法进行再生产,只能成为流民,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政府出面托底,否则这些流民要么死亡、要么造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望着徐应魁希冀的目光,卢艳芳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淡淡地说,“我们解决不了,你安排人回去给玉飞哥哥报信,让他来解决。”徐应魁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情凭着这几个人肯定是解决不了的,只能让沈玉飞集合海州的力量来解决。 如此行得两日,这日快到兖州府,流民越来越多,徐应魁看到有好几个人市,一些豪门大户在此挑些青壮和女孩做奴仆,人群中常常传来阵阵哭声,闻着让人心酸。 这时人群中一阵锣声,有人大喊:“圣人府招奴,凡年十五至二十五之人均可,男女不限。”徐应魁他们也停下了脚步,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个高地上,周围簇拥着一众豪仆,人群呼拥而上,人人都在争先恐后的想被选上。 那中年男人跳下高地,亲自动手选人,对于女子也不避讳,不时揩两下油,也不管那些女子羞愤的眼神,其余仆人反而哈哈大笑,特别碰到一个十五六岁长相清秀的少女,更是手里不干不净,那少女拼命躲闪,反而逗得那人大笑起来。徐应魁大喝一声:“住手!”那男人一愣,看见一个穿着绿衣的少年,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檐帽,正涨红着脸指向自己,不禁大怒。 他走到徐应魁面前,说道:“哪里来的腌臜小子,居然敢管圣人府的事?”徐应魁指着他说道:“你买人就买了,何故要羞辱人家?”那中年男人大笑道:“就凭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管你家大爷的事情?是不是看到这女子长得好你小子也看上了,哈哈哈,不过这是老子先看上的,还轮不到你,老子这就买回去好生羞辱,你能拿我怎么办,哈哈哈!” 徐应魁怒火中烧,但心中犹记父亲临行前的赠言:“此次进京关系重大,你记住一个忍字,凡事当以忍让为先,切莫因怒坏事。”还是渐渐将怒火控制了下来。拱手一礼,说道:“这女子我买了。”转头对那少女说道:“小娘子,需多少银两?”还未等那少女回答,那中年男子已在旁边大喊,“哪里来的野小子,你家孔爷爷看中的人也敢抢,小的们,给我上,打得他娘都认不得。” 徐应魁还未反应,只听卢艳芳的声音传来:“给我把他们的狗腿都打断。”徐应魁大喜,伸手一挥,一队战士走了出来,很快那些仆人都被打折了腿扔在地上,当然也包括那个中年男人,那男人脸上却还带着狠辣,大叫道:“我是孔府三管家孔贞明,你除非把我打死了,不然定不甘休。” “去,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了。”卢艳芳吩咐到,徐应魁自己走上前去,一跺脚,只听到“咔”的一声,接着那男人一声惨叫,翻翻白眼,却是昏了过去。卢艳芳说道:“装昏,却把他的一支手给打折了。”那男人却呼起痛来。 卢艳芳却不再理他,转头却问那少女:“姐姐为何要卖身啊!”那少女因为自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吓得呆住了。听到卢艳芳问起,哭泣着说道:“兵乱的时候我们跑到后山躲藏,乱后回家,家都被烧光了。我和祖父母、爹娘、弟弟妹妹逃荒出来,祖父母相继病故,爹爹又生病了,我娘没法,只想把我卖了让爹爹看病。” 卢艳芳点点头,让卫生员跟着那少女去看看他父亲,待那少女走后,对徐应魁说道:“徐大哥,看来这女孩我们得带走了,要不然怕会被孔府报复,你去安排一下吧。”徐应魁点点头,跟了过去。 没过多久,徐应魁和卫生员就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后面跟了少女一家人,卫生员汇报道:“是饿的,有点感冒,吃几幅药,再补一补就可以了。”卢艳芳说道:“为了防止孔府报复,你们只能跟着我们了。”那虚弱的男子点点头,打辑行礼。 随后卢艳芳让黄运跟自己挤一辆车,让这一家人坐了上去。车队正要动身,远处官道上传来一阵灰尘,隐隐有马蹄声响起。徐应魁脸色一变,让士兵们做好战斗准备。 片刻之后,马蹄声渐近,只见几匹马在前,一队约百来人的士兵跟在后面。近得前来,只见领头的是一个文官和一个穿着盔甲的武将。见是穿着鸳鸯战袍的官兵,众人松了一口气。只听那武将大声喝道:“尔等何人,因何在此闹事?” 卢艳芳冲黄运点点头,黄运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说道:“这是海州知州沈大人的亲眷,前去京城,不知两位大人阻拦,有何要事?”说完呈上路引。那文官他细看了看路引,倒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他下得马来,说道:“本官兖州副使徐从治,听人云尔等在此行凶伤人,可有此事?”沈玉飞的官场名声并不好,但怎么说了是文官中的一员,徐从治倒也没有强行令人拿人。 黄运正待回话,不想卢艳芳却在旁边说道:“你是这边的主官吗?这么多流民你们官府没有赈灾计划吗?你不知道这些百姓都在忍饥挨饿吗?”徐从治有些愣神,见卢艳芳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说话的口吻却象大人一样,不禁有些好笑。 “官府已开仓放粥,自有处置,岂是你小小孩儿所知?”徐从治笑着说道。 “那我问你,这里有多少人?每天放多少粥?是否能让这里的百姓都吃得饱?寒冬将至,如何保证这些百姓不受冻?你们准备了多少粮食,能周济多久?准备了多少木炭、多少棉被?开春后如何组织百姓生产自救?”卢艳芳噼里啪啦一阵话,说得徐从治一下愣住了。 那个武将大喝一声“大胆!”卢艳芳却不惧他,说道:“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为何没有派人管理?你不知道这些豪门大户在这里欺男霸女、作威作福吗?你这位将军看着人五人六的,还不是任由这帮人在这里胡作非为,看着威风,不过内里惧怕这些豪门,只是一个软骨头罢了。”那武将气得须发皆张,满脸通红,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 卢艳芳又说道:“怎么?这些刁奴受了我们的教训,你就想替他们出头,难道你这堂堂大明武将是这群刁奴的奴才?”那武将怒极反笑,说道:“这些人是你们打伤的吧?你们违反了大明律,本将有权过问。” 卢艳芳哈哈大笑:“什么时候大明律规定武将可以管民间斗殴之事了?你什么时候改了大明律了?太祖他老人家同意了吗?真是好笑,遇上权贵谄媚笑,欺压百姓有一套,说的就是你们这群人,真是丢大明武将的脸,呸!” 徐从治哈哈一笑:“真是一个伶牙利齿的小姑娘!翰城,何必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接着向卢艳芳行了一礼:“姑娘良言,令本官茅塞顿开,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好办法安顿这些百姓?” “那自然找我玉飞哥哥帮忙啰。我已经捎信给玉飞哥哥了,近期他会安排人过来,到时候你跟他的人对接好就行了。玉飞哥哥爱民如子,肯定会不惜代价安顿好这些人的。我想大人还是安排这些饥民往南走,走到徐州肯定会有人接应的。” 徐从治拱拱手,说道:“受教了。”手一挥,让开道路。那武将还待说些什么,徐从治制止了他。卢艳芳说道:“你这官儿倒也不错。”福了一福,自去上了马车向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