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俊彦都很忙,钻进档案室查了一上午的资料,中午都顾不上吃饭,濑原在门口喊他,他正往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头也不抬说没得空,等会儿随便去外面对付一下。濑原摇摇头正遇上健田汰出门,这位说,别管他了,忙就好,意思是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这两位吃完饭回来,俊彦仍在办公桌上埋头记着笔记,濑原给他带了饭菜回来,他看了眼说不对胃口,推到一边。下午,他连着往外打了好几个电话,打完电话出了两趟门,分别去了百货店和服装店,买了些生活用品置了两身行头,回来接着又去档案室搬了些资料回来接着看接着记,直到下班健田汰过来喊他,他说还得一会儿,准备明天就上路,早去早回。 待整栋大楼的人基本上走空了,夜幕徐徐垂临,俊彦从办公桌前直起腰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今天所有的忙实际上都是在做给别人看。早上从今野吾的办公室出来,他跟健田汰说还没吃早餐,问他要不要一起。健田汰让他多吃点,这些时瘦了。 早餐店隔壁是家烟酒铺,俊彦端着碗走进去要了盒烟,借了老板的电话打出一个电话。电话铃响了会儿,竟是靳小非本人接的,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靳小非在电话里声音孱弱地提出了一个请求,想见他一面,说有要事相商,他答应了。 所以他回到情报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两个人的见面做着前期准备,他必须要确定自己是在安全的前提下前往靳小非的出租屋。两趟出门分别去了百货公司和服装店,后面并没有人尾随,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意外。若特高课或佐佐木仍盯着自己不放,这个节点对他们应该是个好机会。 找了家餐馆吃过晚餐,开车前往靳小非出租屋的一路上仍没见人跟踪,俊彦反而觉得了一丝不安,貌似不正常啊。最后他将车停在远离靳小非出租屋将近一里路的一家百货公司的停车场,叫了辆黄包车,这才放心地前往。 门上挂着锁,这又给了俊彦一个意外。靳小非在电话里说他不便出门,这算怎么回事。从门槛里边摸出钥匙打开锁,返身拴好门,仅楼上一间屋里亮着灯。上了楼,亮灯的房间门开着,俊彦走进去,晃着手里的钥匙正想讨个说法,却一眼看见靳小非靠在床头眼望着自己,一副极虚弱之态。 他愣了愣奔到床前:“你这是怎么了?” 靳小非笑着说:“肚子被打烂了,捡了一条命回来。” 俊彦拉把椅子坐到他跟前,让他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简单跟他说了说的靳小非在他欲看看自己伤口时,伸手阻止了他,沉吟着对他说:“我请你到这儿来,主要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皱了皱眉头的俊彦重新拿起那把钥匙晃了晃说:“你是想让我跟锁上门的这位也就是你的直属上司郝嘉上见上一面?” 靳小非点了点头说:“秋枫来过南京,想见你一面无法近你的身,只能远远地看了你一眼又回去了,但他留了话。” “远远的?是不是在一艘船上?” “你晓得?” “我就觉得那艘船有些怪异呢,他也是有心了。” ——秋枫来过?似乎给了俊彦一个茅塞顿开。秋枫来了,他是雅子策反的对象,所以雅子也来了,欲印证他是否曾克凡与自己之间的联络人;秋枫没能见着自己,走了,雅子随即也走了,她或者特高课也或者佐佐木从中得到了什么或获取了一个什么样的结论?这或许也就侧面地解释了今天自己来去自由的表象,是这样吗? 靳小非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见他并未伸手接,俊彦提醒了他一声接呀。 靳小非却说:“我等着你的表态呢?” 恍然大悟的俊彦考虑了一下爽快道:“被你这么缠着,迟早而已,你让他过来吧。” 欣喜地嚷了声“好嘞”,靳小非接了电话说:“郝叔,快过来,用火箭一样的速度。” 被他逗得一笑的俊彦问:“是你们和秋枫串谋好了的吗?” 靳小非没接他的话,指着桌子上的茶壶说他口渴了,待喝过俊彦递给他的水后笑着对他说,麻烦他去打开一下后门。 俊彦开了句玩笑说,我成你使唤丫头了。 他下楼刚一拉开后门的门闩,郝嘉上竟微笑着当面而立向他伸出手来。他看了眼他的手,侧过身,略显尴尬的郝嘉上嘴硬地说,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握我的手。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两人进了靳小非呆着的房间,俊彦转过身来对郝嘉上说:“人你见着了,有什么话赶紧的,我时间无多。” 靳小非打着圆场说,有那么赶吗? 嘴里“切”的一声俊彦说:“你以为我是应付你们呀,明天我得去浙江江西,估计这个月底或下月初,那边有场大仗要打。” 郝嘉上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我长话短说。综合我和秋枫的意见,我们一致认为,要为你量身打造某个安全机制。” “军统和**联手?”俊彦颇带讽刺意味道。 “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但主要是我们和秋枫个人之间的一种考量。老曾这么一倒,担子全压在了秋枫一个人身上,至少目前是这样的。他的另一重身份导致他对南京这方鞭长莫及,在你频遭怀疑的恶劣情形下,你的作用现在是次要的,安全则是第一位,必须要建立一个有效的保护机制。”郝嘉上如是分析道。 “你在怀疑我的个人能力?”这让俊彦感到了一种屈辱。 “丝毫没有。但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尤其是你游走在暴露边缘的当下,特别是情报传递渠道的单一性上,极有可能出现情报传递不出去的情况。据我所知,你之所以遭致怀疑,就是发生在这样一种特定情形下。” 郝嘉上的一语中的令俊彦倔强的眼神渐渐黯淡,在这点上他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如果不是目前这种情报传递方式的单一性,“紫丁香”或许就仍在绽放,自己则不致陷入当下的这样一种险境中。 但要打破当下固有的联络模式,却非一日之功,存在着诸多不可确定性风险,且严重悖逆军*情*局的旨意,行得通否?这个姓秋名枫的小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脑袋上长着反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