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服务生走后,意识到自己措词不当的俊彦对靳小非表示了真诚的道歉:“对不起,角色转换没跟上,以后一定注意。我接着说。作为一名职业情报人员,第一要素便是绝对忠诚,被你们活捉对他已然是一种屈辱……” “屈辱吗?”靳小非再次打断他。“我觉得用耻辱一词更为恰当。难道他没脑子吗?诚然是执行命令,但他就没意识到向我们传递这样的情报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背叛行为?我认为只要抓住他这一点,把他拉过来并非不可能。这里我得跟你说件事,新四军总部有一个日本反战同盟会小组,在这方面挺有经验也颇有建树。老孟在电报里说,这个叫宫田的已经交代了他的上线就是濑原,而他本人跟濑原有层亲戚关系在里面,这或许就是他这种背叛行为的溯源。” 俊彦频频点头道:“这样就基本说得通了,我说濑原哪来那么大的贼胆呢。如此最好,我便可以向你们办移交了。” “移交?什么意思?”靳小非一时没明白过来。 鱼贯而来的服务生再次终止了两人的谈话。 菜齐了,俊彦问靳小非,为庆祝他的成功,要不要来上一杯。靳小非连忙直摇头说,不敢,有纪律。俊彦遂夹了个鲍鱼欲放进他面前的小碟子里,靳小非直接张开嘴要他喂。俊彦溺爱地嗔道,你是小孩呀还是女人,学会撒娇了。 靳小非有滋有味地咀嚼着鲍鱼说:“这儿的佛跳墙比咱们重庆的要地道得多。你别光顾着吃接着说呀。” 俊彦遂跟他讲解道:“我要你们抓这个人的初衷,是欲以此挟制濑原,至于后面的步骤要视具体情况走,若是你们真把这人拿下了,便可以与濑原本人直接对接了,还有我啥事?” 恍然大悟的靳小非道:“明白了,原本还不清楚将来如何谋算濑原的你现在反倒落得个轻松了,真是老奸巨猾呀你。” 俊彦不遑多让地承受了:“谢谢夸奖。这原是我利用濑原和久保间之间的矛盾替你们量身打造的,若你们成功地把濑原给攻下来了,这一块我就用不着多操心了,亦减轻了我的负担和风险,两好合一好何乐而不为。” 面上露出一副由衷敬佩表情的靳小非说:“古语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你相比,我离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差着不止十万八千里,真是机关算尽哪你。” 俊彦适时鼓励他道:“以年龄论,你已经算很不错的了。通常情况下所谓老到和经验,是以付出时光和牺牲作为代价的,假以时日,你将会是最棒的。” 靳小非不屑地自嘲道:“你就别瞎捧了,我自己是块什么料有自知之明的,纯属赶鸭子上架,昨晚不过是偶尔灵光一闪而已。” 俊彦当即予以指正道:“谦虚固然是种美德,但过了就是妄自菲薄了。谁都不是天生搞情报的,都是历经摔打和失败才成长起来的,要么不干,干就要干到最好。” 靳小非勉强道:“我争取吧。现在有个事要跟你商量,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你说。”心情大好的俊彦爽快道。 “能不能跟我的直属领导郝叔见上一面?”之前靳小非曾跟他谈过这个事,被他一口否了。 “不能。”俊彦挺干脆两个字。 “你一再否决,能给我个理由吗?”面露失望之色的靳小非皱了下眉头。 “安全。”俊彦仍是俩字。 “狡辩。”靳小非怒了,竟拿手里的筷子指向他。“你就是不信任我们。” “注意你的情绪。”俊彦伸手拨开筷子。“这跟信任与否虽有一定的关系,最主要是我和你或者说和你的组织之间本不该有着这层关系,这既违逆了我与军统的约定,亦增加了自身的风险,是不可取亦不明智的。机缘巧合让我们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络关系,目前情况下,我个人也愿意维持下去,但我希望这种联络面尽量地窄以规避风险。请你把我的这个观点转达给你的这个郝叔,也请他理解。” “好吧,我会转达。”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靳小非即便不接受也只能妥协了。 见他骤然一下变得懒洋洋的样子,俊彦心里多少有些不忍,遂转移了话题以挑起他的兴致:“我这儿也有个问题,但不知你答不答得上来。” 靳小非懒懒地挥了下手,你说。 本以为身在南京并不知苏北那边具体战况的靳小非答不上来的俊彦遂将他自认为苏北新四军围剿第40师团第三联队兵力明显不足的困惑讲给了他听。 没曾想靳小非一下来了精神,打了个响指得意地说:“这个我太知道了。老孟,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临走前,我们特意讨论过这个问题。以总部周边三个团的兵力,显然对付不了一个联队的小日本,若要调集另三个根据地的三个团,一,时间上恐来不及,二则动作过大会被小日本察觉,但若小打小闹,就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和目的,再则心不甘啊,怎么办?” “又跟我卖关子是不是?”俊彦扬起了手里的筷子作势欲打,靳小非索性把脑袋伸了过去,两个人同时乐了。 神采飞扬的靳小非继续道:“还是老孟有办法,他建议另三个团无须全部出动,只须从每个团里抽调善打硬仗的骨干组成一个加强营,分散开来乘坐各种交通工具于年三十晚八点之前赶到集结地即可……” 俊彦不由赞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的确是个极好的应急策略,难怪能吃掉将近一个大队的小日本。” 靳小非眉飞色舞道:“要不是子弹不够打,远不止这个数,连鬼子带皇协军干掉了差不多两千耶。老钱说,自苏北新四军成立以来,还从没一次战斗中灭过这么多鬼子汉奸的,太解气了。” 他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虽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方,俊彦仍是朝他嘘了一下,小子太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