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营区内某间办公室内,曾克凡上半身靠在一把藤椅里,一双脚搁在一张凳子上,左手捧着一杯茶,右手拿着一份报纸,一双眼微眯着盯在上面似看非看。 他哪有这份心思啊,全然是做给谢振看的。谢振刚出去,说是吃饱了溜达溜达去,实则两个人之间话说不到一个点上。 曾克凡来了有快两个小时了,与司机刘和警卫张一道接受了营区哨兵浑身上下严格地搜查,将枪支留在了门岗才得以进入传说中的蒋**歌乐山南麓府邸警卫部队营区内。 谢振尚未到,一名自称营区管理科的少校军官接待了曾克凡,非常热情地将他迎进一间办公室,专线已经拉好,茶水火盆一应俱全,司机刘和警卫张被安置在了另一间屋里。 曾克凡谢过这位少校,往办公桌后的一张硬木椅子上刚坐了下去又一下弹了起来,问少校能不能帮忙弄一把藤椅,估计要在这儿呆上一天,藤椅坐着舒坦。少校忙说不是问题,他办公室里就有一把。 曾克凡急着赶过来,是受秋枫启发。 目前蒋**于重庆的四处府邸,德安里离着曾家岩50号太近,据说这位**心里老觉着有些膈应不愿住,基本处于闲置状态。歌乐山北麓山高路险,大冷天里坐在滑竿上被抬着上下冷风嗖嗖,冬天极少启用。黄山那边几个月前才遭受了一场轰炸,估计尚心有余悸。那么最有可能,当下的蒋**就居住在歌乐山南麓这处府邸内。 如不出所料,雅子也应该是这般盘算的,这也是秋枫坚持要跟着秦昊阳来山上挨冻的理由。他的敏锐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来自那天随他一起登上歌乐山南麓的矢岛那份格外的细致。 谢振推门进来时,曾克凡是感到了一丝愕然的。会议结束加上路上的时间,他简直就是马不停蹄呀,所以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老谢,你来得似乎有些快点儿了吧?” 慌着脱下皮手套把手伸到火盆上烤着的谢振自嘲道:“你来我不来,心里有些发毛啊。” 曾克凡笑道:“这恐怕不是你真正发毛的理由吧?” 谢振反讽道:“彼此彼此,这恐怕也是你亲自跑来坐镇的原因吧?” 曾克凡坦承道:“不全是。我是怕万一错过抓捕你那个内鬼的精彩场面。” 给自己倒了杯茶过来搬张椅子坐到曾克凡对面,谢振说:“你若硬是要给我栽赃出一个内鬼来,我也没办法。你以为即使有这么个人,在如此严密的防范举措下,消息果真传递得出去?” 曾克凡冲他挥了下手说:“跟你呀,鸡同鸭讲,找时间好好跟你上上课。我现在考虑的并非消息如何传递的事,而是因这事而起的这场围歼战会否如期而至。前期党政军三方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关鹏这批人不解决,始终是心头大患。” “那你的意思是希望打起来?丝毫不顾忌我这边?”谢振面露不悦之色。 “有当然有点儿,否则我也不会跑来,但我信你呀。”曾克凡捧了他一把。 “得,我都被你搞得神经兮兮的了。关鹏暗杀之王的名头我可有所耳闻,老实讲,心里着实有点儿发怵。等会儿这边的事了了,你得陪我走一趟整条路线。” “没这个必要吧,这方面你比我强过太多。” “你刚才不还要给我上课吗?就从你特工的角度,就当你是关鹏,给我些建议总是好的吧。” 在曾克凡“行吧”的尾声里,食堂的钟声响了,谢振让曾克凡随他一起去食堂吃干部小灶,曾克凡没答应,他要守着电话。 吃过饭,坐在藤椅上的曾克凡把身子往下顺了顺,想先眯一会儿,消息应该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他做好了呆到夜半的心理准备。可惜,眼睛刚一眯上,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筒,是谢振,说门岗打来电话,来了一群人说是找他。 应该是秦昊阳他们,是有所发现了吗?曾克凡便说,那你就放他们进来呀。 谢振怼了他一个窝心脚,你以为这儿是菜市场啊,你都是破例了。 曾克凡只得说,那我过去。 从他这儿到门岗差不多半里路,他是小跑着过去的,远远看见秦昊阳和秋枫几个人被挡在铁门外,个个猴着身子原地蹦跶着,估计冻得够呛。 还没等他到跟前,身后开来一辆吉普先他到了,是谢振。他人下车,曾克凡也到了,秋枫隔着铁门抱怨说,老大,咱就这待遇啊。 曾克凡还没张嘴,谢振扫了他们一眼问他,确定都是你的人吗?曾克凡非常无奈地应了声“是”,跟他说能不能放他们进门房说话,都在山上冻了一早上了。 门是开了,对不起,进来的人还得挨个接受哨兵的搜身检查,恨得曾克凡牙痒痒地在谢振耳边吼了一嗓,你他妈就没点儿人性。 直到所有人接受完检查都进了屋,谢振才收起一脸的严肃相聊表歉意道,对不住各位了,职责所在。 秦昊阳认得他老几呀,不耐烦地嚷嚷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先来口热的才是正道。 桌上茶缸热水瓶是现成的,谢振自然是不屑于干这等事的,曾克凡却已经拿起热水瓶倒上了,第一杯给了身边的秦昊阳,他接过手递给了秋枫。秋枫接到手上喝了两口又赶紧递给身边一人,不是渴,而是冷。直到所有人都喝上了热水,缓过一口气,曾克凡这才开了口问秦昊阳什么情况。 秦昊阳踌躇着说:“人来了,也走了,但我们这边好像什么也没发现。” 一脸温和的曾克凡立马换了副面孔:“什么叫好像?” 而正盯着秦昊阳看的谢振似乎松了口气。 秦昊阳则在看了秋枫一眼后才对曾克凡说:“就是没发生什么异常状况,不过秋枫有个不确定的发现。” 像得着口令一般,曾克凡和谢振的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秋枫,却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很专注地在盯着一个热水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