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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一息尚存

隐者 谁我 2371 2024-07-10 00:50
   枪声响起时,曾夫人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战时的重庆哪天听不见枪声反倒稀奇。彼时她和盖啸仲的妻子离着“老妹儿”就差几步了。逛了一下午的街,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冷风吹得脸上发紧,肚子也有些饿了,只想快快吃上热乎乎的火锅暖暖身子。    当那一声轰然巨响传来时,她的身子一颤,爆炸声仿佛来自开明路那方,是盖啸仲和曾克凡前来“老妹儿”的途经之地。她拽了愣怔着的盖夫人一把对她说,我怎么感觉我的心扑通直跳。盖夫人也说,我的心也好慌欸。    曾夫人一手接过盖夫人手里的购物袋一手拉着她穿过马路朝开明路那方疾走,见一辆黄包车迎面跑来,便伸手拦下,车夫问二位夫人要去哪。曾夫人指着开明路那方,去那边,快。    车夫便有些作难地说:“两位夫人,那可去不得,正打得欢呢这不是送命去吗?”    曾夫人太熟悉他们的套路了,从手袋里掏出两块大洋:“去还是不去你选。”    车夫腆着脸说:“看在光洋的份上,那就舍命跑一趟啰。二位夫人坐稳了。”    车子跑起来后,沿途都可见从开明路那边跑过来的人,一个个俱是一副惶惶之态,不时听见他们的交头接耳声,说是死了不少的人,有辆小车的顶盖都被炸飞了。    曾夫人的一颗心都快跳出嗓眼了,不时用脚后跟磕脚踏板,催促车夫,快快快。    跑得好好的车子突然一下慢了起来,曾夫人正欲申斥车夫一句,车夫扭头道:“夫人,过不去了,您没看那儿有警察在维持秩序吗?”    曾夫人遂急喊“停,停”,一手搀着盖夫人下了车,前面路口已经封了,枪声仍在响着,几名警察手持警棍吆喝着让看热闹的人都躲远点枪子不长眼。曾夫人一手紧揽着紧张得迈不动脚了的盖夫人走到一名警察面前,问他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警察打量了一身贵气的两人一眼,客客气气地说:“您先喘口气儿。具体的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据说是日特袭击了两位高官的车,其中一位的车被炸得稀巴烂了,人估计也没了。”    曾夫人与盖夫人的身子同时大幅度地晃了晃,这名警察忙伸手搀了一把。    盖夫人紧拽着他的手面无人色切切问道:“是哪个部门的长官知道吗?”    警察摇摇头说还不清楚。    围观者中不知谁嘴欠抑或热心地说了句好像是军*情*局的,盖夫人便一下失控了地嚷了起来非要过去看看,眼泪都掉出来了。这就难为了这名警察了,好说歹说实在不行前面太危险。濒临崩溃的盖夫人这会儿哪听得进去,对他又是吼又是挠的就像个泼妇。曾夫人只得紧紧地搂住了她,安慰她也是宽慰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别听人瞎说,自己眼里的泪也流了下来。    蓦然间,前面的枪声停了,曾夫人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她等不下去了,对一直守在一边的那名警察讲明自己和盖夫人军*情*局家属的身份,让他通融一下过去瞧一眼。    面露难色的警察让她再等一会,就一会儿,戒严便可解除了。    就在这时,人丛外围响起了一连串的汽车喇叭声,人们闪开一条道的同时,开过来的一辆小车驾驶席里伸出一只手对警察喊着“我是军*情*局九处的,快让我过去。”    “是小宽子!”曾夫人惊喜地喊了声,边揽着盖夫人往边上闪边对开过来的车里的何宽挥着手,小宽子,小宽子地喊    一脸焦虑的何宽将车停在她们身边,仓促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的?”    曾夫人哪顾得答他的话,盯着他的一双眼睛切切道:“老曾和老盖是不是在里面?”    这时候的何宽想编瞎话哄她们也不敢啊,只得点着头说:“‘老妹儿’的……老妹儿是日本特务,盖局长在‘老妹儿’订座的事,关鹏晓得了,估计……”    曾夫人那还等得及他往下说,拉开车门塞进盖夫人,自己顶着她肥硕的屁股也钻进车。    “——快!”    何宽踩了尚未熄火的车一脚油门,一个高速启动,险些撞着前面的警察。    从电话局一出来,何宽便让秋枫抄近道赶往开明路一带,他自己则拦停了一辆车,向车主出示了证件征用了他的车一路赶往“老妹儿”,待他抵达时,先期赶到的三分局的局长一脸的颓丧:老妹儿诸人已经逃了。    何宽驾车高速飞驰几乎于瞬间来到了袭击现场,毕中闵正指挥着赶来的军*情*局的人以及十余名警察包围一幢楼和对周边建筑行使高空警戒,不长的一段马路上趴卧着好几辆车,其中一辆被掀去了顶盖的车格外惹眼,车旁秋枫呆若木鸡地立在那儿。    何宽将车刹停在他身边,掀腿下车的刹那,跟秋枫一样傻了眼像根木桩子竖那儿了。    车上,一个满脸是血分辨不出模样的人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车底板狭窄的空间里,身上的一件呢大衣下摆处尚在冒着青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搭在大腿上的右手只剩下了上半截,手腕没了,整个人形如死尸般躺那儿一动不动。    曾夫人搀着盖夫人下车晚了一步,当她一眼看到车上的人时,身子晃了晃便扑了过去,到跟前了又顿了顿,然后俯下身去轻轻触了一下那人的大腿,颤颤巍巍地喊了声“老曾”,接着屈膝爬了上去,侧过身子将一张脸伏在曾克凡的胸口听了会儿,又将耳朵贴向了曾克凡的嘴边。    这时,如梦方醒的何宽才走了拢去,对曾夫人说:“嫂子,让我来。”    曾夫人仰起的脸上沾满了血,看着他痴痴地说:“我什么也听不见。”    何宽用力甩脱了右手戴的皮手套,将食指与中指从曾克凡脖颈上缠绕的围巾间伸了进去摁了一会儿,眉头皱了皱,又把手拿了出来,脱下左手的手套,两只手合在一块使劲搓了搓,当他再次把手贴向曾克凡的脖颈,稍稍摁了会儿便惊喜地嚷了起来。    “活着,老大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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