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媳妇走后，闲话几句，老妪打了个呵欠，他儿子连忙对叶子说：“不好意思，老人家每天到这个点就要上床睡觉，不能陪你们了。” 　　 媳妇便上前搀着老妪向外走去，儿子跟着起身时，叶子仍不甘心地问他：“请问这位先生，当年的您应该是个大小伙子了，当真就没见有什么人来找过我姨父姨母吗？这对我很重要的。” 　　 儿子真诚地说：“我白天要上班，天快黑了才回家，即便有人来过我也不清楚，也没听我媳妇说起过。请原谅，实在是帮不到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呆下去就是耍无赖了，叶子只得带着深深的遗憾告辞。 　　 来北平的最后一站，没想到仍是一无所获的结果，叶子仰面望了深沉的夜空一眼呜咽道：“这是苍天要灭我吗？” 　　 无言以慰的芥川揽着她的双肩往前走着，在经过一间破旧的屋子前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但见适才见过的二媳妇靠在门框上嘴里磕着瓜子儿瞧着他俩，似乎意识到什么的叶子向她鞠了一躬问道：“您是有话对我们说吗？” 　　 “真是冰雪聪明的姑娘。”二媳妇赞了句，扔了手里的瓜子拍拍手一副嘲讽的表情。“可你却被老大一家和老婆子给骗了。” 　　 “骗？”叶子则一副愕然且窃喜之态。“你是说他们的在撒谎？为什么？” 　　 “为什么？得着了周先生的好处呗。那房子当年是周先生作半价卖给他们的，自然向着周先生了。当年老大住的房子比我的好多了，老婆子偏心硬给了他们，你说气人不气人？”二媳妇气愤填膺道。 　　 “但这个的跟我们的有什么关系？”叶子不是来听她痛说悲惨家事的。 　　 “太有关系了。人家怎么着也是个角儿，说什么不认识，睁眼说瞎话。”二媳妇表情颇生动地翻了翻眼白。 　　 “什么叫角儿？你的能不能说的明白些？”二媳妇一口的京片子又急又快，叶子哪里听的清且听得懂。 　　 “这个嘛，”二媳妇忽儿望了眼夜空，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今儿天儿不早了，明儿再说吧。” 　　 紧接着一个身子闪入门内，向一脸愣怔的叶子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伸出双手将两扇门合上。 　　 芥川作势欲拦住她，被叶子一把拉住，芥川愤然道：“她的什么意思？” 　　 微蹙眉头的叶子伸手敲了他脑门一记：“真是个木头脑袋。信息费你的难道不懂？她说明儿来咱们就明儿再跑一趟便是。” 　　 叶子学着二媳妇的口吻说了句，挽起芥川向前走去，嘴里念叨道：“角儿，角儿，这个角儿是怎么个意思？” 　　 芥川悻悻然道：“应该是这里的方言吧。要不找个人问问？” 　　 叶子扑哧一笑道：“你要不怕别人说你是疯子，那就随便拉个人问问，真是个死脑筋。没想到啊事情眼看着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却意外来了个大反转。妙啊。” 　　 两人一路回到小旅店，老板娘在柜台里跟他们打着招呼：“回来了。才灌的开水，我让伙计给你们送上去了。” 　　 叶子径直走到她面前向她鞠了个躬，浅笑兮兮道：“老板娘，请教一件事，角儿是什么的意思。” 　　 她的发音不怎么准，老板娘学着她在嘴里“洁儿，洁儿”地念叨了两遍，感觉不对头，蓦地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应该是角儿吧？” 　　 叶子忙忙地点着头：“是的，正是，我的发音不准确，就是这两个字。” 　　 老板娘哈哈一笑之后进而解释道：“我说呢。跟你讲啊，角儿呢是我们北平这个地儿对戏曲界比较有名气的人物的尊称，不是随随便便某个人能称得上的。你这出去转了一圈从哪听说的还是去看了一场戏？” 　　 叶子随手往外一指说：“在一家戏院门口看那些穿戏服的海报时听人说的。”还挺能编。 　　 她挽着芥川上楼往房间里走着时，一脸的雀跃，芥川不由纳闷地问：“有什么值得你手舞足蹈像中了彩票似的？” 　　 满脸亢奋之情的叶子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这事儿有戏了晓得不？真是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看来老天还是眷顾小女子我的。” 　　 “你是觉得刚才那个老女人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信息？” 　　 “不然呢？你没看她那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是在吊我们的胃口想要获得一笔意外之财呢，也恰恰印证了我们调查的方向绝对没有错，所谓角儿既然指的是唱戏的，而老俊彦是个铁杆票友，星辉剧场那边就是突破口，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啊！咱们今晚好好地乐呵乐呵，迎接一个崭新的明天。” 　　 这一夜，叶子的**声与房梁上母猫的**声一唱一和，整间旅店的人烦死了也爽透了，以致第二天早上旅店的早餐桌上，不论男女，一个个没精打采萎靡不振，包括老板娘。 　　 是夜，按照二媳妇约定的时间，叶子和芥川双双手拖着手来到她那间破屋前。瞧着跟前没人，芥川上前轻轻敲着房门，未曾想他连着敲了三遍，门既没开里面也没传出一丝声响，他疑惑地问叶子，是不是找错屋了。 　　 叶子坚定地说：“绝对没错，这屋破的太有印象了。使点儿劲敲。” 　　 芥川如是又敲了三遍，依然毫无动静，他便有些耐不住了嘴巴贴着门缝朝里面喊：“喂喂，我们的来了，开门呐。” 　　 很突然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略带恐惧的哭喊声：“别敲了，也别喊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走吧。” 　　 芥川和叶子相视一愕，这唱的哪一出啊，芥川遂引诱道：“我们带来了你需要的东西，大大的。” 　　 里面的哭喊声仿佛更惨了：“走啊，你们走啊，就是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了，快走啊！” 　　 一天之间，事情竟然又来了个大反转，这就搞得叶子骑虎难下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还没等她拿定主意，相邻几间屋的人听到动静开门出来了，迫使她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暗黑里，一幢屋子的拐角闪出一个人影来，月光映照着他年轻而略显嘚瑟的脸庞——竟然是靳小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