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明建诧异的是,秋枫竟罔顾詹维本浑身散发的杀气无所畏惧道:“詹大处长,我知道你动着什么样的心思,但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了再动手也不迟。首先一,我是督查组的人没错,却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但囿于职守,之前我只关心一件事,那便是谁是那个潜伏在一厅的日谍。今儿这事一出,我多了一项关心,是谁窃取了彦式码。不管您英明也好,阴差阳错也罢,反正我看到的是一个人赃并获的美完结局,其他无所谓啦。至于您杀人灭口挖坑埋人,就不关我的事了,除非您把我也跟她一块儿埋了……” “你……什么意思?”詹维本有些揣摩不透他这句话的含义。 “很显然啦,我也是有后手的,这是其二。不妨告诉您,我秋枫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信,你们听。”话音刚落,林荫深处,传来一阵仿佛夜枭的叫声,悠远深长令人毛骨悚然。 詹维本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说:“看不出老曾还调教出了你这么一个好弟子,不错,进退有据。” 秋枫也就顺杆爬着说:“我们曾老大说了,他只看结果,不理过程。而且,詹大处长,我这个人别的不好说,但有个特好的品质,审时度势守口如瓶,将来我或许还要仰仗您呢,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对,他这个人还特讲义气。”明建适时添砖加瓦道。 “要你替他讲话,几顿酒肉就把你收买了。”自找台阶下的詹维本嗔道。 警报解除,明建朝秋枫递了个眼色,秋枫遂说:“詹大处长,您若没有别的什么吩咐,小的就撤了。” 詹维本转过身去不搭理他,算是默认了。秋枫赶紧地脚底抹油,开溜,暗自庆幸自己赌赢了。若非刚才那声夜枭回应及时,还真不知如何收场。 大冬天哪来的夜枭?当然是人扮的。难道秋枫有个同伙?当然不,诚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一个人在战斗。那这事便有些蹊跷了,也不全是,所以说这里用了个“赌”字。 话又说回来,以他行事缜密的作风,又怎会在林子里弄出动静,以致差一点和苏静埋在了一块儿,岂不冤哉! 确实有些冤,因为刚才闹出动静的主角并非他本人,而是另有其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着此刻已死去的苏静的人。 但这事还是得从秋枫自己讲起。 彦式码遭窃,梅子轩与詹维本大张旗鼓地搞起了地毯式的搜身搜查,秋枫对此持嗤之以鼻的态度:除非窃取彦式码的人笨死,否则是一定没有结果的。不知曾克凡是如何交代梅子轩的,无论梅子轩是潜心要现场拿住窃取彦式码的人还是严防彦式码流出一厅,均存在一个纰漏:节点没掌握好,以致苏静去而复返,引出后续一系列麻烦。 遍搜微缩胶卷不得,梅子轩定义,要么被销毁了要么已经流出了一厅。其实在搜查尚未展开前,秋枫已然预计到了后者,虽然尚未流出,但窃取之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其成为事实。具体会怎么做,秋枫猜不出。当通过搜查的苏静一脸轻松地走出一厅大院门口时,他便意识到,她已经成功了,自己只须盯死她即可。 一路尾随苏静乘坐黄包车到家,秋枫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选择了她家门前一条街的一间咖啡馆作为监控点,找了个角落坐下,顺便把五脏庙给祭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直未见有可疑人等进入苏静所租住的公寓楼,一连灌了三杯咖啡的秋枫在咖啡馆里坐不住了,一来引人测目,二则膀胱憋不住了,必须得转移阵地。 走出咖啡馆,找了个背地撒了泡尿,不能就呆在街上任北风吹吧,像个傻子似的。他沿路走去,看见一家卖板栗的小铺子。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挥动着一把锹在炒着板栗,女的又是称板栗又是收银子,生意还不错。他慢慢踱了过去,给了老板娘一块大洋跟她说,他要等个人,能不能在铺子里边吃边等,外面好冷的。 老板娘看了眼他一身光鲜的装扮,笑着说:“您只要不嫌埋汰,进来吧,这里面暖和得很。” 也许是善良的老板娘给他带来了运气,就在他剥第三个板栗时,一辆小轿车停在了他视线内的街角里,从车里走出了一个他颇觉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的人——詹维本。 他是来和小情人幽会的吗?恐怕;可能。但是,他为何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偷情而已,他堂堂一大处长有必要搞得像做贼一般吗?这貌似恰恰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某个揣测——苏静有可能利用詹维本的身份和权势将彦式码微缩胶卷“偷渡出厅”,谁会搜他一个主持搜查的大处长的身子?谁又敢!但这里面有个问题,苏静会以何种方式令詹维本于不知不觉中帮她把胶卷夹带出来?难度和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约半小时后,詹维本和苏静一道出来了。在秋枫这个明眼人眼里,很显然便看出是詹维本押着她出来的,一个女人欢后的表情绝非她当下表现出来的如此僵硬。 在走向詹维本那辆车和坐进车内后,苏静与詹维本全程没有交流,愈发印证了秋枫的猜测——詹维本是在拿到了苏静“罪证”的前提下过来的,至于他是如何拿到的和俩人关在屋里干了些什么用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就不在秋枫的关心范畴内了。 车子驶离市区朝郊外界山方向开去,秋枫便明白詹维本接下去要做什么了。 在一个弯道,一辆小车高速超越了他的车,他在心里还咒了句“赶杀场啊”,但在车子驶过弯道后,他发现刚才那辆超车的速度却又放慢了下来,这就颇有些奇怪了。 远远的,詹维本的车停了,那辆超车也跟着停在了路边的树荫下,似乎有戏可看了。 詹维本领着人向山里走去后,超车上的人也下了车,秋枫定睛一看,竟是葛迪,且独自一人。他怎么跑来了? 凡组织,都是有纪律的,尤其像“夜桜”一类敌后生存艰难纪律严明的地下组织,作为卧底的葛迪怎敢出现在这种地方? 刚才葛迪弯道超车时,秋枫注意到后面似乎隐隐有辆车跟着,难道他们要搞一出“法场”劫人? 秋枫有些犯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