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监听,是特工的常规手段,欲掌握蔺泰来的出行信息,秋枫亦不能免俗。 仅就秋枫本人知晓的,庄杰分别于蔺泰来的据点和秀荷湖对蔺泰来采取的两次刺杀行动,不排除都使用了电话监听的手段,但为何都失败了?具体原因秋枫不做揣测,唯有通过实地勘察做出判断,引为前车之鉴。 第一站他选择在了处于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之间的蔺泰来的常驻据点。根据他此前的观察,此处虽不易下手,却又最宜下手,也即蔺泰来的人虽警惕然而又易于松懈,尤其庄杰在此曾失败过一次。 秋枫开车过去的,在距蔺泰来据点对面一公里左右找了个隐蔽处将车藏下。他今天一身公司小职员的装扮,手里拎了个八成新的公文包,包里装着望远镜。以据点为圆心,他目测了几个适于狙击的点,分别踏勘后相中了两处。一处位于某家银行的平台,以他的装扮混进去不成问题,弊端是枪响之后若欲快速逃离必须弃枪,特高课会据此追索到枪支来源,雅子摊上事对他不利。第二处是距据点约五百公尺的一个小公园里的一棵常青松柏,人藏于其上很难被人发现,行动之后也利于逃脱。缺点在于若时间紧急,到点附近有人他连树都上不去,必须事先获知信息潜藏于上方可行事。 从树上溜下来后出了公园,他习惯性地伸手拦车,待黄包车到跟前了,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以自己一介小职员的身份,坐黄包车是否太过奢侈?那就安步当车呗,走几步路又死不了人。 穿街走巷来到正街上,距离蔺泰来的据点不足两百公尺,身边立着一根电线杆,他抬头沿着电话线往据点那头望过去,心里不由一凉,蜘蛛网般的电话线一直延伸过去,令人眼花缭乱,在离蔺泰来居处最近处的一根电线杆拉了两根分线分别接进一楼和二楼的两个房间。 欲搭上蔺泰来的电话有两个办法,一是从远端众多电话线里分离出他的电话线,近乎于天方夜谭;二一个是从距蔺泰来居处最近的那根电线杆处接驳,若要在大白天里做到,无异于白日做梦。 权衡再三,两个办法秋枫均果断放弃。欲在这个地方刺杀蔺泰来,必须准确掌握他的出行信息,不知庄杰的人是怎么做到的,也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暴露了行藏,被蔺泰来的人逮了个现行。 那么就只剩下从秀荷湖那边下手一条路了。 回到车里,秋枫换上日军军官制服,驾车驶往秀荷湖。在距秀荷湖尚有五百公尺路程处,找了个地儿停下车,他拿出望远扫视了秀荷湖周边一遭。 别墅这方小路的两头仍是分别有一人在那溜达着,对岸除少数几个游人,似乎并无蔺泰来的人,从而基本可以确定,若非蔺泰来来此,那边无须安排人值守,也没那个必要。别墅内的情景从这头虽然看不到,但从其表面的宁静来看,一切均呈现出常态。 镜头瞄准最近处的电线杆,上面仅有寥寥几根电话线,秋枫心头顿时落了听。此地近郊,划归秀荷湖管理处管辖,少有常住居民,且别墅这一爿湖区是蔺泰来的产业,没什么电话正常。 秋枫仔细数了数,电线杆上共有四根电话线,其中两根通往别墅,另外两根,一根的尽头没入别墅背后的山林里,另一根于此处往前数的第四根电线杆折向一条泥巴小路,若猜得不错,那地儿应该是湖区管理处办公室,等会儿摸过去看看即知。 今天的阳光很明媚,秋枫脱下军装搭在手上,漫不经心地信步沐浴在阳光里。电话线接驳的问题解决了,另要寻一个适于隐身处所。走到第四根电线杆下,右手边一条泥巴小路延伸而去,约百公尺外的小路尽头有间红砖瓦小屋,屋后立着根电线杆,他侧身一棵树后瞧过去,没人没动静。他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路边一棵树上钉有一块标着箭头指向的木牌,上面如他先前所揣测的,用红色油漆写着秀荷湖管理处几个字。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隐身场所,可惜只适用于夜间。 退回原处,秋枫再不敢往前去了,恐被别墅前游荡着的蔺泰来的人发现。他沿原路回返,顺着电线杆线路沿途均未寻到一处适合藏身的场所,在距他的车约百公尺处,路边延伸过去约三十公尺的地方有一片长得颇为茂盛的竹林,裸视望过去,藏一个人毫无问题,但若要将车子开过去藏起来作为栖身之地,没门。 那就没辙了,只好委屈自己与竹子为伴了。看看表,下午三点了,今天的行动到此为止,肚子有些饿了,找家餐馆吃顿饭,回酒店斟酌推敲一下相关细节,明日君再来。 或许因为肚子咕咕叫的缘故,车子一发动,车速便上去了,跑不多远,路边停着的一辆小车突然启动,逃离般开得飞快。秋枫心里不由惊了一惊,这辆车恐怕是跟踪自己而来!会是谁?雅子,她似乎没这个必要。特高课?用不着躲呀,我秋某认得你谁是谁呀。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小非了,没防着自己会突然过来,怕被撞见只得快速闪人。 为证实自己的判断,亦出自再次予以警告的目的,秋枫当即将车速提了起来,前车有些慌不择路钻了条巷子,秋枫紧追不舍,在前车躲避行人减低车速的瞬间,他一脚油门追了上去,在前车尚未提速之前,贴过去往驾驶席上一瞧,不是这小子还能是谁? 他一脚刹停车,打开车门使劲碰了个山响,冲到面现赧颜的小非跟前怒指他喝道:“你当老子的话放屁呀!” 神情一顿的小非皱了皱眉头伸手欲推开车门说:“我想跟你谈一谈……” 秋枫一脚朝车门踹去,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上:“谈个屁呀,老子没空,也没那个必要,你若盼我快些死,继续跟。滚!” 一个“滚”字,一汪泪水涌上小非的眼眶,他呜咽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我滚”,启动了车。 痴立原地的秋枫目送他开车离去,眼里亦泪水潸然,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过于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