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一幢三层楼前的停车坪，临下车，司机指着楼顶“鸠间不孕不育专科”的大幅招牌突然对叶子和芥川说了句，二位来得不是时候，这个时间挂鸠间医生的号恐怕是挂不上了。 　　 心情本就欠佳的芥川指着他的嘴喝斥道，你这张嘴跟了你真是划算，一路像机关枪嘟嘟个不停，烦死人。 　　 这司机也不是好欺的，一句“给钱走人”，怼得芥川直翻白眼。 　　 进入一楼大厅，里面已经没多少人，叶子去挂号室挂号，刚说一句要挂鸠间医生的号，里面的一个小护士立马对她说，对不起，您来晚了，明天请早。 　　 叶子陪着笑脸说：“护士小姐，请帮帮忙，我们是从东京……” 　　 人家懒得听她讲完，说北海道也得明儿，还得赶早。 　　 叶子本能地嘟起一张女人嘴。芥川便说，你一定要今天啊，我看不如算了，天意。 　　 气不打一处来的叶子瞪他一眼，他低了低头说，那好吧，我来想办法，你就在这等着。 　　 芥川转身往楼上奔去。过了不到十分钟，他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挥着一张号条一副得意样。叶子难得的一个惊喜从他手里抢过号条，你怎么弄到的？芥川对她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俩人到了二楼，芥川往一间排满了人的诊室努了努嘴。人真多啊，只怕有二三十，年轻的，中年的，老年的都有。芥川说，瞧，估计得等好几个小时，我拿的是倒数的号。你排着，我去弄点吃的。 　　 这一等就直等到下午快三点了才轮到叶子。叶子让芥川跟她一块儿，芥川老大不情愿，嘴里说着你非要来的你拉上我干嘛，却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官大一级压死人。 　　 鸠间医生是个挺和蔼的老人，先是分别看了坐着和站着的叶子和芥川一眼，轻声细语地问，你们两位谁看哪？ 　　 叶子难为情地说：“都看看吧。结婚三年了一直没怀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所以……。” 　　 呵呵笑着的鸠间边开单子边说：“那就请你先生先去做一个常规检查，我和你慢慢聊着，两不耽误。” 　　 站在叶子身边的芥川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叶子转过来柔声对他说：“那先委屈你了。” 　　 芥川哪还敢吱声，拿了检查单就走，气呼呼的，凭白受这般侮辱。 　　 房间里并无他人，鸠间先是向叶子问了些诸如月事情事是否正常、一周几次、采取何种**类常规性问题，然后让叶子随他进了里间，让她躺床上脱去裤子。 　　 直到这时，叶子方体会到刚才芥川的那种屈辱感。好端端一个人，却要接受这般检查，是找事还是作的？好在是个行将入土的老人，叶子只得勉强照鸠间的吩咐宽*衣*解*带。若任换个别的男人，叶子未见得接受得了，她的身子迄今为止就死去的男人见过。 　　 检查完毕，回到外间，芥川还没回，叶子先问了句：“鸠间医生，是我的毛病吗？” 　　 鸠间摇着头说：“别急嘛。要综合两个人的检查结果才知道。” 　　 是时候了，叶子遂以一句是俊彦太郎夫妇介绍过来的进入今日的主题：“我见过他们的孩子，长得可好了，高高大大的，您一定要帮我们看好这个病。” 　　 “俊彦太郎？”鸠间稍想了想。“记起来了，后来回来当了大官的俊彦，他妻子叫佳玟子，有印象。” 　　 “俊彦夫人说是她的毛病，是吗？”怕有人进来打断谈话，叶子有些急于揭开谜底。 　　 “这个嘛，她说是就是了。”鸠间的态度忽然淡漠下来。 　　 “怎么能她说是就是呢，您是她的医生啊。”叶子当然不允许被糊弄。 　　 “夫人，这个涉及他人的隐私，我不好对你讲的，所以就只能她说她的，信不信在你，对吧？”鸠间开始敷衍了。 　　 “那病是不是您看好的，您应该知道吧？”叶子没工夫跟他啰嗦，也就不跟他讲客气了。 　　 “这个是可以肯定的。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俊彦夫妇牵着孩子过来，还送了好大一堆礼物，所以我对他们有印象也是这个原因，有好些都是很贵重的外国礼物。”鸠间的语气颇有些自豪的成分在内。 　　 “那既然医好了病，可为何他们就只生了一个？”这是叶子最为迷惑的。 　　 “这个就不大好讲了。或许他们只想要一个，也或许后来俊彦夫人的身体不允许，多种原因的……” 　　 “您这么肯定是俊彦夫人的问题，为什么不能是俊彦太郎本人的毛病？”叶子从鸠间这句前后不搭的话里似乎看出了某种端倪。 　　 叶子的话太直接也太狠，无论是作为一名老人还是老医生，鸠间显然都无法接受，遂也冷下脸来说：“夫人，你这个态度，让我怀疑你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打探别人隐私的。若是看病，拿着单子检查去，若不是，请恕我不能回答你任何与医病无关的问题。请吧，夫人。” 　　 这时，恰好芥川进来了，一看这情景便知道两人谈崩了。 　　 而叶子若再继续纠缠下去，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她遂起身向鸠间医生鞠了一躬，拿了单子走人。 　　 “怎么了？”到了外面芥川问。 　　 “老家伙明显被老俊彦收买了。你没听他刚才说，老俊彦送了他好多好多的礼物，好些还是外国货。”叶子一脸的愤愤然。 　　 “话不能这么说的。人家从他这儿看好了病，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怎么感谢都不过分的。”芥川实话实说。 　　 “我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走人。”叶子恨恨道。 　　 “我也有些不甘心。刚才被人弄过来弄过去的，真想杀了他们。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当是回国探亲。要不要现在就去买票？”芥川只能这么抚慰她也算安慰自己。 　　 不得已的叶子叹了口气，随他往楼下走去。到了底楼大厅往外走去时，叶子无意中往一边走廊里瞧了一眼，一个小小的标牌映入她的眼帘——病历档案室！ 　　 ——有了！她禁不住嚷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