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李遮阳身上的伤口，护士歉意道：“抱歉先生，你的身上有两道伤口需要缝合，今天我们这里做不了，还请先生另到别处就诊。” 　　 李遮阳有些生气，“这种小手术都做不了，你们还开什么诊所。” 　　 打电话的男子这时放下电话，很是客气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我手指受了点伤，这几天都做不了手术。” 　　 说着，男子举起右手，向李遮阳展示了一下那根被纱布包着的食指，然后指了指坐在长椅上的妇人，“如果能做，我早就做了。这位夫人的女儿得了急性阑尾炎，应该马上手术的，但我很遗憾……” 　　 说到这里，男子转向了长椅上的妇人，面带惭愧的说道，“抱歉了夫人，我认识的人他们都不愿意来，夫人你只能另想办法，而且要尽快，这孩子已经耽误不得了。” 　　 “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妇人一脸绝望，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李遮阳看着不忍，问道：“怎么不去医院？” 　　 男子解释道：“医院的手术费用一向都是很高的，而且这里的医院晚上基本上是不做手术的，除非身份特殊。私人诊所虽然可以做，但收费是很高的，比医院贵许多。这位夫人是从海外回来的，刚下船东西就被人偷了个精光，而我这家诊所也是借钱开的，开张半年，生意一直不好，所以……” 　　 男子戛然而止，一脸的不好意思。 　　 男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倒是想资助她，但我没钱。” 　　 这是男子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 　　 应该说，男子的心肠还是非常不错的，不说这个年代，就是在李遮阳前生那个年代，这种心肠的人也都属于凤毛麟角这一类。当然，这也可能是和年轻男子涉世未深、对医者父母心几个字还抱有热情的原因。 　　 “这钱我来出吧。”李遮阳开口。 　　 “你——”男子一脸惊讶，李遮阳的慷慨显然让他感到意外。 　　 “先生，手术的费用可是很贵的。”男子向李遮阳提醒道。 　　 抱孩子的妇人这时也清醒过来，一下子跪倒在李遮阳面前，泣不成声的向李遮阳感谢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李遮阳伸手将妇人扶了起来，嘴里谦虚道：“身外之物，夫人你用不着谢我……” 　　 刚说到这里，就见妇人怀里搂着的小女孩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这是寒战的典型症状。 　　 “必须得马上手术！”男子在一旁焦急说道。 　　 “最近的诊所距离这里有多远？”李遮阳问道。 　　 “走路差不多十分钟……小娜，去外面拦车！我去给老谢打电话，让他做好手术准备。” 　　 男子回到诊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开始在号盘上拨动起了号码。 　　 电话拨通，男子拿着电话等待了一下，然后一按机座，再次拨起号盘来，而这时，妇人怀里的小女孩的颤抖也越发的厉害。根据李遮阳前生的专业知识，小女孩的病情在进一步恶化，小女孩现在已经面临着生命危险…… 　　 李遮阳做不到无动于衷，因为他的血是热的！ 　　 “好在这些年手艺也没有落下！”李遮阳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骄傲来。 　　 然而瞬间，李遮阳又开始变得犹豫起来，“就不知道换了个人，我这手……” 　　 这样想的时候，李遮阳两只手使劲的握了握，一瞬间的感觉，这双不属于他的手，依然能灵巧的掌握住犀利的手术刀。 　　 “这手术我来做吧。”李遮阳对仍在那里拨着号盘的男子说道。 　　 “你做？” 　　 男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了李遮阳，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男子笑着对李遮阳说道，“先生的好意我代这位夫人谢谢你了，就不麻烦先生了。” 　　 显然是气极而笑。 　　 李遮阳没有理会这男子，转向了抱孩子的妇人，问道：“夫人的意思呢？” 　　 妇人有些胆怯的瞟了李遮阳一眼，没有吭声，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遮阳瞧了瞧自己，一身破烂不说，还有长短数道伤口在身，怎么看都不像是拿手术刀的。 　　 被人拒绝，李遮阳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往上凑，便不再吭声，只站在一旁，等着这男子打完电话，让他给自己的伤口消消毒，稍微包扎一下，便离开。 　　 在外拦车的护士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嘴里生着气的自言道：“真是的，今晚怎么一辆车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男子这时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却没有理会护士，而是凝视着李遮阳，问道：“你真的是医生？” 　　 李遮阳点点头，“以前是，现在改行了。给我涂点红药水吧，涂完我就走，缝线就不必了。对了，这是我答应过夫人的事情。” 　　 李遮阳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百元面额的美元，问男子一句，“这些做诊金够吗？” 　　 男子道：“用不了这么多，一半都绰绰有余。” 　　 李遮阳没有搭理男子，将美元递给了夫人，正要说话，男子却道：“夫人，你的孩子现在情况非常糟糕，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必须马上手术。这位先生既然敢开口，相信他对这个手术肯定也是有把握的，而且他也没理由害你的孩子，我想……妇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家伙有病吧？”先前拒绝，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同意，李遮阳忍不住吐槽。 　　 “我明白，我明白！” 　　 妇人连连点头，然后看着李遮阳，恳切说道，“就麻烦这位先生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说罢，妇人又要跪下，李遮阳赶紧一把拉住，“夫人放心就是，我一定会救你的孩子的，你的孩子很快就会好的，放心吧。” 　　 男子这时向护士吩咐道：“小娜，赶紧去准备手术用具，我给这位先生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护士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李遮阳，“他……哥，你让他……做手术？” 　　 “快去！”男子一声呵斥。 　　 护士这才噘着嘴离开。 　　 “这是我妹妹乔娜。”男子向李遮阳介绍道。 　　 “夫人请稍等，先生请跟我这边来来。”男子很是客气地说道。 　　 李遮阳提起地上的皮箱，跟着男子来到房间里的一扇屏风后面，不用男子吩咐，李遮阳便自行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男子拿着几根蘸了酒精的棉签站在了李遮阳身后，一边涂抹着李遮阳背后的伤口，一边说道：“你这像是刚受的伤。” 　　 “是的，刚才在街上被人抢劫，然后……就成这样了。”李遮阳敷衍道。 　　 “我听到外面的枪声，不会是——” 　　 李遮阳没有接话。 　　 男子没有再说下去，话音一转，“你这伤口是有点长，不过已经开始凝固，不缝合也是可以的，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你这体质还真不错。” 　　 没有等来回音，男子也没再说下去，沉默了下来。 　　 等上一阵，男子再次开口，“对了，还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乔垣。” 　　 “我姓秦，叫秦天放。” 　　 “听口音，秦先生是从内地来的？” 　　 “说得没错，今天才来的澳门。” 　　 “秦先生是内地哪儿的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 　　 无影灯、手术服、橡胶手套、整齐摆放在手术盘上的刀、剪、钳、镊、夹、钩…… 　　 所有这些，虽然和几十年之后的那些医疗器械相比差了很多，却依然很是容易的就让李遮阳想起他的前生，想起他从上海那所著名大学医学院毕业后的一年里，他在上海那家民营医院经历过的那些切阑尾、割包皮的日子…… 　　 往事不堪回首啊！ 　　 收回思绪，李遮阳把目光投注在了无影灯下这具已经麻醉了的稚嫩身体上，投注在了阑尾所在的那片范围，那些几乎已经被他遗忘了东西水一般从他脑海中流过——“右侧髂前上棘与肚脐连线中外1/3点做垂直切口，即为麦氏切口……” 　　 手术刀伸出，轻巧的落在了切口位置，刀刃压住肌肤，腕指发力，以均匀有度的速度从稚嫩的肌肤上划过…… 　　 小女孩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手术很是顺利，只用了一个小时便结束。 　　 “当真是……唉，太丑了！这手艺应该放在金逸的肚皮上才对。” 　　 用剪刀剪断伤口上的线，瞧了瞧小女孩肚皮上的这条时松时密如蚯蚓一般的缝合线，李遮阳很是惭愧的想着。 　　 “想当年……” 　　 李遮阳开始追忆遥望，当年的他，那缝合线缝合得才叫一个漂亮！ 　　 “当真是久不摸手生！以后有机会还得多模才行啊，五年时光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那里面可是还有我的初恋……我那美丽的傻白甜初恋——唉！” 　　 李遮阳在心里再一次发出由衷的一叹。 　　 见李遮阳剪断缝合线后在那里发愣，乔娜以为李遮阳累着了，于是开口说道：“先生，剩下的我来吧。” 　　 李遮阳没有回答，看向了在一边打下手的乔垣。诊所是乔垣的，得他愿意负责才行，尽管乔娜是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