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晦气!” 金逸松开刚逮到手里的杜晓蓉,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到院子门口,打开了院门。 “二掌柜,信。” 特务一脸殷勤的把手里的信递给了金逸。金逸伸手接过,将信封撕开。 特务嗅了嗅鼻子,踮起脚,偏着脑袋往金逸身后看,边看边问:“二掌柜,嫂子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挺香的。” “她哪会做菜,都是我做的——” 这样说的时候,金逸的眼光看向了手里这页从信封里取出来的纸。 纸就是普通的信纸,他正想把折着的纸展开,写在纸的另一面上的“广州”两个字落进了他的眼里,字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他肯定这两个字就是“广州”两个字。联想到左翔成之前的通报,他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76号总部将范碧薇、陈经的案子交给了东南区,东南区为了便于查案便将他们召集到了广州…… “幸好还没打开,要打开了,晓蓉这一走只怕就被人给怀疑上了。”金逸暗自庆幸。 “给她饯行!” 金逸把目光从拿在手里的信纸上收了回来,看向院子里面,看向他和杜晓蓉吃饭的那间房,嘴里抱怨道,“唉,女人啊,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干,还屁事多!” “嫂子准备去哪儿?”特务如金逸心里期待着的那样问道。 “去端州,说是要完成一个什么愿望……正好你来了,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待会儿你去一趟缉私队,问问他们有空车没有,有的话你就带一批货坐车去端州,顺便把你嫂子也捎上,让她早去早回。” “二掌柜放心,我一定把嫂子安全带到端州!”特务拍着胸口保证。 “那就谢了!我们正好在吃饭,你要不嫌弃,就一起吃,我也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 “这怎么好意思……” “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的不好意思,走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特务笑嘻嘻的进了院子。 进到房间,在饭桌前坐下,酒斟上,金逸这才当着特务的面,将那页一直拿在手里没有打开的纸展开…… …… 时间一过就是三天,三天时间里,李遮阳就待在76号杭城区的招待所里,除了吃饭,余下时间,他基本就待在房间里,喝着茶看着小说,以此打发时间。 三天时间里,无论黄文敬还是叶沛琳、还是76号总部其他人,都没有人召见过他,像是将他遗忘了一般。不过李遮阳知道,遗忘只是表象,暗地里,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若非他人在上海和女尸无关并且又有功于76号,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软禁在了某个房间里,甚至关进监牢都是有可能的。 不能离开杭城,又不敢和外界取得联系,再是想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再是担忧,也都无济于事,李遮阳索性将一切放下,认认真真的看他的小说、喝他的茶。 12月24日,来杭城的第四天,吃过早饭,见外面天气晴好,想着已经在招待所里待了三天了,李遮阳决定出去走走。 回房间换了身长衫、戴了顶宽沿礼帽,拿上证件揣上,带上枪和两个弹匣,向招待所的管理员打了声招呼,告诉了出去,他便出门了。 杭城最好的去处非西湖莫属。招待所距离西湖两公里左右,经过路段全部在闹市区,是日伪安全防卫的重点,刺杀一类的事情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因而李遮阳便决定步行前往。 出门没走两步,那个和他一样,在招待所已经住了三天叫吴兴的特务就追了出来,在他身后叫道:“李兄弟这是要去逛西湖吗?” 李遮阳回身应道:“是啊,这么好的天气,不用来逛西湖实在可惜了!吴兄有空没有,有空就一路,我正愁没有伴呢。” 吴兴客气说道:“空闲是有的,就怕打搅了李兄弟的雅兴。” “我一粗人,哪来什么雅兴,走吧吴兄。” “那我就打扰李兄弟一回。” 吴兴又是客气一声,然后快走两步,和李遮阳并肩向西湖边走去。 两人一路看着,一路闲话着,两公里左右的距离在脚下不知不觉的过去。 在距离西湖岸边还有百余米远的时候,数辆轿车从两人的身后呼啸而过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西湖岸边,而后车队一个右转,往断桥方向而去。 “这是吴云甫和他徒子徒孙。”吴兴贴在李遮阳耳边小声说道。 一听这称呼就知道,吴兴不是军统出身就是中统出身,和吴云甫不是一路人,可再不是一路人,以吴兴的身份,也不该直呼其名。 这让李遮阳有些奇怪。 像是知道李遮阳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吴兴跟着补充道:“吴云甫要倒霉了,他的总队长职务已经被日本人给拿掉了。” “怎么回事?”李遮阳真心问道。 对吴云甫的这段历史,李遮阳是不知道的。 吴兴盯着吴云甫车队去的方向,冷笑着说道:“还能怎么回事,跟日本人抢饭吃呗,日本人的毒品生意被他抢去了不少,日本人已经用一个丁大官警告过他了,还不知道收敛,一天到晚还耀武扬威的,真以为日本人怕了他,我看这家伙当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李遮阳劝道:“行了,还是少说两句吧,大街上,被人听去了可就不好了。” 听李遮阳这样一说,吴兴这才醒悟,赶紧向四周打量了起来,见四周行人稀疏,他这才送了一口气。 说话的工夫,百余米的距离也迎来了它的尽头,吴兴手指往与吴云甫去的相反方向一指,说道:“我们去这边吧。” 李遮阳也不想和吴云甫遭遇上,点点头,“行,就按吴兄说的,去这边!” 路的尽头,两人左拐,沿西湖岸边走上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处茶楼、饭馆林立的地方。这个时段,不管茶楼还是饭馆,都是门口罗雀,两人选了一座有苏州评弹的茶楼,走了进去。 叫上一壶茶,又买了些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看着眼前的西湖,听着苏州评弹,两人脸上都流露出怡然自乐的神情来…… 同样是西湖岸边,与此地相隔三公里的一座酒楼里,酒楼二楼上,吴云甫正与他的徒弟张振国悄悄言语着,整个二楼,除了吴云甫师徒,再无别人。 张振国赶来杭城见吴云甫的目的,是要把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告诉吴云甫,消息的内容是,后天将有一辆运送黄金的装甲车从江海关驶出,有人要他将这辆车上的黄金劫走。 兹事体大,作为吴云甫的徒弟,张振国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稍有不慎,不仅他遭殃,连带着他的师傅吴云甫也要被牵连进去,他不敢擅自做主,悄悄来到了杭城,向吴云甫讨教主意。 “……真的是日本人让打劫那些黄金的?” 听完张振国的讲述,吴云甫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自己抢自己的黄金,见了鬼还差不多! 张振国点点头,“是的师傅,卫天秋是这样说的。” “卫天秋……是主任授意的?”沉默片刻,吴云甫问道。 张振国摇了摇头,“徒弟问过卫天秋,他没说,只是说是日本人的意思,不过徒弟以为,这种事情日本人是不可能直接去找卫天秋的,卫天秋也不敢背着主任和日本人勾结。” “这还不是一样。”吴云甫叱道。 张振国不敢还嘴,腹诽,“这能一样吗?” “奇怪,主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非要这么绕上一绕?”斥责完张振国,吴云甫又喃喃道。 这是一个考验智慧的问题,吴云甫回答不了,张振国一样回答不了。 “师傅,到底干还是不干?”等待一阵,见吴云甫只是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张振国忍不住问道。 吴云甫缓缓地摇着头,“江海关到正金银行不到四百米,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运的是黄金,护卫肯定不少,又是铁甲车,而且那一带是日本人巡防的重点地带……” 话被张振国打断,“师傅,卫天秋说,铁甲车不走外滩,走四川路,从仁记路转入圆明园路,由正金银行后门入库。来的时候徒弟专门走了一下,有差不多九百米的距离!还有就是,铁甲车上也没有护卫,只有司机一个人,司机穿的也不是军装而是便装——卫天秋还说,铁甲车开出江海关后的一个小时里,日本人会把那一带的巡逻队都给撤了,以方便我们行事。” “日本人什么都想到了,自己都可以干,为什么非要找上我们……”吴云甫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张振国没有再出声,和吴云甫一道沉默起来,干与不干,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他只能听命行事。 “卫天秋有没有说有多少黄金?”很久之后,吴云甫打破沉默,问道。 “卫天秋说他也不清楚,只是说不少于一千斤!” “一千斤!”吴云甫一声惊叹,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来。 “干了,这一票我们干了!”吴云甫恶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