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去会会这个人。”褚泽生沉声道。 “你认为写纸条的人就是这个人?”周娥问。 “你也见到了?” “见到了。” 褚泽生点头,“我想写纸条的人应该就是他。” 身后,吴刚插话,很小的声音,“可去年夏天的事情,写纸条的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吴刚晚来一步,没有看到楼下的李遮阳。 吴刚也是去年夏天那次锄奸行动的参与者,行动中腿上中了一枪,伤到了神经,现在走路都还一瘸一拐的。 褚泽生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也是我要去见这个人的原因,查遗补漏,以免我们在今后的工作中再犯错误。” 说完,褚泽生转过身来,看向两人,说道,“我决定启动我们的预备方案,现在你们立刻去通知和药房有联系的我们的同志隐蔽起来。库房里的药品要尽可能的运走,我会尽可能的给你们争取时间。” 周娥开口,“泽生,还是我去吧……” “不行!”褚泽生坚决的一摇头。 周娥脸色一沉,声音虽小,可语气却不容置疑,“褚泽生同志,别忘了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你是组织上在澳门的负责人,你要出现了意外,澳门的工作谁来主持?” 褚泽生坚决依旧,“那也不行!” “就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你不仅是我的妻子,也还是我的下级!党的原则,没有下级冲在前面领导躲在后面的道理!”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泽生同志、周娥同志,还是我去见这个人吧……”吴刚的声音响起。 不等吴刚把话说完,话就被褚泽生和周娥堵了回去——“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褚泽生更是一挥手,“老吴你就别在这儿凑热闹了,你连这人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去什么去!” 周娥耐着性子道:“泽生,你想过没有,万一这个人没有恶意呢?” 一种醍醐灌顶之感,褚泽生愣住了,妻子说的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药房被人监视了这是肯定的,而你肯定是最大的监视目标,你要就这样去了,很可能把敌人带到这个人的面前,原本他是一番好意,结果却害了他——泽生,这你想过没有?” 褚泽生沉吟道:“那你的意思——” 周娥小声答道:“由你去引开监视的敌人,我去茶楼。如果我没有出现意外,我会给你打那个电话的……会面时间是十二点,过了一点钟还没接到我的电话,我一定是出事了。能营救就营救,不能营救千万不要冒险,以免让更多的同志暴露,白白的牺牲掉。泽生,下命令吧!” 褚泽生一脸痛苦…… “泽生,没时间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你千万要小心……” “你也是。就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 “保重。” “保重!” …… 镜湖路,东铭茶楼二楼。 或许是受时局的影响,又或者收费太高,再或者老板自身不带财运,尽管已是午饭时间,可除了一对年轻情侣隔着一张桌子在那里卿卿我我,整个茶楼二楼就只剩下临街靠窗的一张桌子前还有人。 虽然天气炎热,但与这张桌子紧挨着的窗户却只开启了微微的一道缝隙,也不知道桌前的人是不怕热还是有什么心事忘了把窗户敞开。 守在这张桌子前的是个年轻男子,二十来岁,一脸的朝气,属于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那一类。 不过此刻,如果还有人在这里,并且注意到这个年轻男子,那么将他(她)眼睛吸引走的绝不是什么朝气,而是堆积在桌上那些小山一样的蒸笼。走近看的话,还能看到躺在蒸笼堆里的大份烧鹅和大份白切鸡。 “这家伙到底是来喝茶的还是来吃饭的?”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这样想。 周娥虽然没有这么想,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家伙真是那个写纸条的人?” 看着面前桌上的这几十个蒸笼和大份的烧鹅、白切鸡,周娥愣了好一阵,如果不是认得年轻人的那张脸,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准十二点,周娥出现在了东茗茶楼的二楼,出现在了这张堆满蒸笼的桌子前。 不是来吃饭的,面前这个年轻人又意图不明,周娥自然不会坐下,便站在那里向年轻人问道:“是你写的纸条?” 年轻人自然是李遮阳。看过益康药房楼上,李遮阳自然认得周娥。 李遮阳点头,“是我。请坐。” 李遮阳做了个请手势。 周娥不为所动,“你写纸条让我们来这儿,你的目的是什么?” 李遮阳笑笑,“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和你们谈点生意。” “只是谈生意?” “当然,你以为呢。” “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红党地下党,你们开的那个药房就是你们的联络点。没说错吧?” “谁告诉你的?还有,你是谁?” 李遮阳毫不犹豫的就把刘观给抖了出来,“刘观告诉我的。至于我是谁,先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聊。” 李遮阳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调侃道,“先说好,不吃完这顿饭,咱们可没得聊了。” 周娥不知道李遮阳说的是真是假,犹豫了一下,便在李遮阳对面坐了下来。 “现在可以说了吗?”周娥问道。 “哪怎么行,说好了要吃完这顿饭的,不吃怎么聊。” 李遮阳说着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蒸笼,拨了几个蒸笼里的食物在碗里面,又挑了几块烧鹅放在碗里,然后将这只装满食物的碗放在周娥的面前。 担心此举会招来面前周娥的不满,取走周娥面前的空碗的时候,李遮阳向周娥问道:“我说的这个刘观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周娥点头,“国党濠江支部的负责人,经常出入一些公开场合。” 拿着周娥面前的空碗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李遮阳说道:“也是中统在澳门的负责人。” 周娥没有接话,身为一名地下党情报人员,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何把握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那你呢,你又是谁?”周娥移开话题,问道。 “我,秦天放,军统的。”李遮阳答道。 “军统的?”周娥摇摇头,一脸遗憾的说道,“很遗憾秦先生,我们之间怕是没有什么可以谈的生意。” 嘴里虽然在这样说,可周娥却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不管是通知自己的同志转移还是转运走那些库存药品都需要时间,周娥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周娥反而坦然了。拈起一块豉油排骨,周娥从容的吃了起来。 连吃几块之后,周娥拿起桌上的帕子,揩了揩嘴,然后赞道:“这豉油排骨做得挺不错的。” 李遮阳却并没有动筷子,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他对广东菜并没有多大兴趣,除非饿了。因而周娥在那里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便点燃了一根烟,抽着烟在那里看着周娥吃。 见李遮阳没有动筷子,周娥揶揄道:“怎么,这些菜里你下了毒?” 李遮阳不屑道:“这怎么可能。我现在是生意人,不是杀手,我要下了毒,谁来和我谈生意。” “可你的筷子动都没动一下——” “我是四川人,我对广东菜没多大兴趣。” “没兴趣点这么多?” “我以为来的会是个大肚汉,谁想到来的却是位女士。不过也没关系,走的时候打包带走好了。” 周娥笑了起来,“我还能走吗?” “当然,买卖不成仁义在,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 “那我走了——” “请便。” 周娥放下筷子,拿起放在一旁的包,站起身来径直向楼梯口走去。李遮阳没有阻拦。 周娥通行无阻的出了茶楼。 在茶楼门口站了站之后,周娥又转过身回到了茶楼,回到了刚刚才离开的那张桌子前。 自然是不能离开的!不管这个叫秦天放的军统特务是真放她走还是假放她走,周娥知道自己都不能离开这里,她必须要给同志们争取来足够的时间,她不能把同志们和药品的安全建立在敌人的好意上,不管这好意思真的好意还是一个陷阱。 放下手里的包,周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神情悠然的李遮阳,周娥问道:“秦先生好像知道我不会走?” 李遮阳没有否认,点头,“我没看到你走。” 周娥看向了一旁隙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笑笑道:“秦先生挺会选地方。”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我干了这行。” 说完,李遮阳话音一转,“反正大家都是闲着,不如听听我的生意,怎么样,女士?” 周娥不置可否,“秦先生要是愿意讲,听听也无妨。” 李遮阳精神一振,“对付日本人,你们有没有兴趣?” “对付日本人?”周娥愣了一下,这可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怎么个对付法?”周娥下意识的问道。 “我出钱,你们出人,就这么简单。” 这也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