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十月,雪花就漫天飞舞,将整个世界都染白了。 封闭已久的紫禁城正门忽然洞开,数百身穿鲜亮铁甲的侍卫迅速涌出,紧接着就是皇帝的车架。 朱由校掀起窗帘,看着银装素裹的京城,长叹道:“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活不过这个冬天。” “皇帝陛下真乃世上最仁慈的君主!”汤若望对向而坐,由衷赞叹道。 自从担任日讲官后,他就不时拿朱由校和记忆中的欧洲国王对比。 在欧洲,从没有哪个国王会挂念种地的农民。 朱由校轻笑道:“可惜朕的仁慈不能让欧洲的百姓感受到。” 汤若望从这话中听出了野心,只能干笑道:“在我家乡,最仁慈之人当属教皇。” “教皇他有多少兵马?能将仁慈散播到英吉利和法兰西吗?” 朱由校语气略带嘲弄。 汤若望想到如今欧洲的局势,面露怅然之色,良久之后才说道:“大明有句古话,山川之固在德不在险,我教宗乃是欧罗巴州最贤明之人,终会重现教廷荣光。” “哈哈!” 朱由校朗声大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洋鬼子,终于学到了儒家的皮毛了。 只要他再研究下去,能将天主教的教义和儒学结合,将来若有机会征讨欧洲,必定事半功倍。 车马缓缓而行,不多时就离开了御道,向着京营校场而去。 路上终于能看到一些百姓的身影了。 他们深埋着头,顶着风雪跪倒在地上,旁边全是提刀警惕的侍卫。 “微臣恭迎圣驾!” 听着外面传来的喊声,朱由校迅速拉开门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爱卿请起。” 朱由校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京营提督张之极拉了起来,同时对着一旁的张世泽也点头笑了笑,示意其也跟着起来。 “臣谢陛下,神机营三千将士已做好准备,等待陛下点校。”张之极拱手道。 “好!” 朱由校提起脚步就向着军营走去。 兴许是提前通知了,营中值守的士兵都显得很有精神,就算大雪漫天,也肃立在岗位上。 “你上任之初,朕就让你整顿京营,现在办得怎么样了?”朱由校随口问道。 “臣不敢怠慢,已清查出三万余老弱。” 张之极确实不敢怠慢。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不仅负责军务的内阁大学士孙承宗时常发函问询,大太监方正化更是常日待在军营之中。 “京营现在共有多少人?”朱由校瞧着远处空地,白雪被践踏之后,显出一片黑泥,顿时就感觉不那么舒服,语气自然也变得清冷了一些。 “除去被占用的士兵,共有五万七千余人。” 张之极谨慎答道。 “占用?” 朱由校脚步一停,目光犹如坚冰,冷声问道:“谁敢占用朕的兵士?” “嗯......” 张之极犹犹豫豫,不敢直说。 张世泽年轻气盛,见此一幕,当即怒声道:“陛下,是其他勋贵。” 在大明,京营士兵被勋贵当做家仆,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可能就连英国公府都有这种情况,因此张之极才不敢说。 “你想要做事,就不要怕得罪人,更要以身作则!京营的士兵是用来保卫大明的,而不是给勋贵为奴为仆。” 朱由校提醒之后,又指着营房间的空地问道:“士兵现在都在做什么?” “除去在校场的战兵,其他辅兵都在休息。”张之极连忙回答道。 “休息什么?大白天不做事?眼看着道路都被大雪覆盖?若是有敌军这时杀来,你麾下的士兵能立刻上阵杀敌吗?”朱由校质问道。 张之极被骂了一通,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连忙解释道:“陛下,自古以来军营都是如此啊,士兵不操练的时候总要休息。” “休息?朕看看他们是怎么休息的!” 话音刚落,朱由校就改变方向,朝着最近的那处营房而去。 刘若愚见此,紧跟而上,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门。 屋内,十多个士兵正摇着骰子。 随着房门被打开,一阵寒风吹了进去。 士兵们正欲开骂,却见到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英俊青年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叩见陛下!” 士兵连忙跪倒在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按大明制度,凡是在军中赌博之人,都要受解腕之刑。 犹如狗窝一样的营房,满桌的碎银子,朱由校懒得再看,轻笑一声,就转身离开 士兵如蒙大赦,面带庆幸,不停磕头认错。 “陛下,小人再也不敢了!” “陛下万岁!” ...... 而此时,朱由校却已经走远了。 张之极恶狠狠盯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士兵,急忙追了上来,再次解释道:“臣管束不严,还请陛下赐罪。” “那你该怎么处理?”朱由校回首问道。 “皆处斩!” 张之极杀气腾腾,还用手比划。 紧跟而来的张世泽却说道:“陛下,按太祖之制,解其腕就行。” 听着两父子意见不同,朱由校停下脚步,十分感兴趣的问道:“为何如此说?” “军中当赏罚有度,不可随意加刑,才能服众。”张世泽拱手道。 “善!” 朱由校目露赞许。 张之极能力不怎么样,他儿子张世泽倒是不错。 这次巡视辽东,完全可以让他担任护驾主将。 今天之所以来神机营点校,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辽东之行。 一行人重新向着校场出发,翘首以盼的士兵见到皇帝的身影后,立刻起了军礼,发出齐声呐喊:“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 直到朱由校走上点将台,士兵的呐喊声才停下来。 此刻,张世泽也骑上白马,奔驰到了点将台下,大喊道:“神机营已做好准备,请陛下下旨。” 看着军容整齐、士气旺盛的三千大军,朱由校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下令道:“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最前方的一个小方阵,约有三百人,手持着新式燧发枪,迅速开始调整位置。 片刻之后,就形成了单排三人的长列。 “第一队发射!” 张世泽手持令旗,大声高喊。 砰砰砰...... 一阵猛烈的枪声响起,校场上顿时黑烟弥漫。 朱由校眺望远处,摆在士兵前方约一百步距离的标靶已被打成了筛子。 “第二队发射!” 张世泽手中的令旗再次挥舞。 第一列士兵立刻蹲下退后,开始装填弹药,第二列士兵则上前一步,举枪发射。 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枪响,校场被黑烟笼罩,几乎都看不清人影了。 “第三队开始!” 此刻,士兵已看不清令旗,但还是按照训练完成自己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