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岳驿，位于盖州卫城以南五十里，距离海岸线也只有不到三十里。　　 这大小不过十丈的驿站，如今却被近五万明军紧紧包围着，其中有三万余人是山东兵团，有一万余人是东江镇兵马。　　 “毛都督，数年不见，您的风采更胜往昔啊！”　　 祖大寿表现得十分谦卑，在三十多步外就翻身下马，徒步走向毛文龙。　　 “你我乃是同级，何必如此多礼？”　　 毛文龙不敢托大，同样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不管是朝代如何更替，军中都是最讲资历的地方，毛文龙任都督兼总兵之时，祖大寿还是不知名的千户，自然要把姿态放低一点。　　 “毛都督，您从皮岛渡海翻山千里而来，进展居然如此迅速，某自愧不如也。”祖大寿走到近前，当先拱手说道。　　 “你莫要妄自菲薄了，整个金州卫和复州卫的建奴都是你消灭的，再说下去就是在折煞老夫了。”毛文龙大笑道。　　 “这才多少点人啊，就算是换了毛都督您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祖大寿道。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一番，丝毫没有将困在驿站中的建奴当一回事。　　 毕竟己方有近五万大军，那一两百人完全不可能掀起风浪。　　 “我部连日行军，这些负隅顽抗的建奴就交给毛都督您来解决？”祖大寿指着驿站轻笑道。　　 毛文龙知道祖大寿在推让战功，他也确实需要这些战功来堵住文官的嘴，毕竟之前屡次袭扰，都没有斩获过数百建奴首级，只是匆匆地拿了二鬼子的人头来交差，以至于有了杀良冒功的传言。　　 “多谢！”　　 毛文龙郑重点头，承诺道：“祖都督放心，老夫会领兵在外策应，没有陛下的圣旨，绝不会擅自登船离开。”　　 俗话说孤城不守，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的城防又不是多坚固，黄台吉手中的火炮也不少，一旦祖大寿被包围了，必须有人在城外策应，才能把坚守的时间延长。　　 “且先攻城，咱们稍后再叙。”祖大寿想看看东江镇的战力究竟如何，是否对得起辽东百姓的付出。　　 毛文龙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副将下令道：“给山东的弟兄们看看我辽东儿郎的真本事。”　　 “诺！”　　 毛承禄拱手应道。　　 他是毛文龙的养子，一直统领毛文龙的养子养孙，以及女真人所组建的家丁亲军。　　 其为人心狠手辣，但也对毛文龙忠心耿耿。　　 历史上，他在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后，曾屡次上书鸣冤，但崇祯丝毫不管，还将他打发去了广鹿岛。　　 后来孔有德、耿仲明反叛，他率领广鹿岛七千守军响应，位列叛军五大渠魁，屡败大明官军。　　 朝廷派遣关宁军金国奇、吴襄、祖宽等以四千八百人来攻，孔有德、毛承禄等先后野战大败于沙河、黄县，退守登州。　　 这些叛将被困孤城，屠杀百姓，食人为粮，最终被后任东江镇总兵黄龙、山海关副将周文郁击败，孔有德、耿仲明逃走，毛承禄被凌迟处死。　　 以众凌寡，哪里需要布置什么战术？　　 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驿站中的建奴就被汹涌而至的明军给杀光了。　　 “糟了！”　　 浓烈的血腥味飘来，祖大寿忽然反应过来，里面的可都是上好的军粮啊！　　 毛文龙轻声问道：“祖都督何故惊呼？”　　 “毛都督赶紧下令，只杀士兵，不要杀普通建奴。”祖大寿急忙说道。　　 毛文龙一脸不解，疑惑道：“老夫听闻山东乃是孔孟之乡，祖都督去了那里，也沾染上文气，变得妇人之仁了吗？要知道我麾下的将士，皆来自辽东逃民，几乎每个人都有父母亲人死在建奴手中，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报？”　　 “我祖家同样有数十人被建奴杀死，我怎可能妇人之仁，这些可都是军粮啊！”祖大寿见东江镇士兵还在屠杀，只能说出具体缘由。　　 “军粮？”　　 听到这两个字，毛文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是商人家庭出身，可从父亲毛伟开始，就已弃商从儒了，其母更是杭州望族沈家，时人称“杭州甲族，以沈为最。”　　 他母舅更是杭州名宦，历任开封府推官、山东布政使、顺天府尹等职。　　 从小就接受过儒家正统教育的毛文龙，实在难以接受这种军粮。　　 “休得胡言，你不想活了吗？你可知这事要是被儒生知晓......”　　 祖大寿打断道：“毛都督不必多言，后果我早就清楚，只要能收复辽东故地，就算是死又如何？”　　 “你......这......唉......”　　 毛文龙心中有千万条理由来劝谏，可见到祖大寿那副坚定异常的面容，最终只发出了一声长叹，摆手下令道：“命将士们封刀。”　　 军令如山，士兵纵然有万分恨意，也只得停止屠杀。　　 不多时，毛承禄就一脸怨气的跑了回来，禀告道：“我军共斩杀两百三十余名建奴，俘虏八十七人。”　　 听见养子在俘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毛文龙解释道：“祖都督另有用处，你将这些人交出来。”　　 “除了浪费粮食，还能有什么用处？”　　 毛承禄嘟嘟囔囔，但还是依令执行，将俘虏都交了出来。　　 “祖都督，你总共有多少俘虏了？”毛文龙问道。　　 祖大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回答道：“约两万三千余人。”　　 “你麾下现在就有三万余人，老夫听说登莱水师还在运送，到时候总兵力会有近五万人，这最多也只够用半个月啊！”毛文龙道。　　 “在建奴合围前，还是会有粮食不断送来！”祖大寿道。　　 毛文龙又问道：“据斥候探听到的消息，黄台吉来得比咱们预料的要快上许多，如今应该已到了盖州卫城，你打算主要防守哪里？”　　 “只有选择复州卫了！”祖大寿叹道。　　 “那老夫就领兵在复州河右岸策应。”毛文龙道。　　 祖大寿提醒道：“要当心黄台吉不攻复州卫城，渡河攻击您部。”　　 “老夫会有所防范，黄台吉若是敢贸然渡河，老夫定要他知道东江镇的实力。”毛文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