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晨光映照在杏山驿，犹如地狱般的战场清晰呈现在众人的眼眸中。　　 自接到赵率教杀退敌军的战报后，朱由校第一时间就带着王之臣、卢九德连同剩下的侍卫赶了过来。　　 火把的余烬还未散去，仍在冒着丝丝余烟，驿道上满是双方士兵的尸体，大多都已残破不堪。　　 驿道两侧的田野中同样如此，干涸的鲜血把番薯藤蔓都染成了紫色。　　 “臣未能全歼建奴，实在有负皇恩，还请陛下降罪。”　　 侯虎涛大步走近，带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朱由校身穿精良甲胄，轻吐一口浊气，摆手道：“建奴占据兵力优势，你能将其击退就足够了，辽东总兵赵率教呢？”　　 “赵总兵已力竭晕倒。”侯虎涛答道。　　 “辛苦你们了，先去休息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从马上翻身而下，沿着驿道在战场中行走。　　 “臣不累！”　　 侯虎涛纵然已经满身疲惫，却仍旧逞强跟在身后。　　 毕竟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要随时陪伴在皇帝身边。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有没有要累坏的样子，也就点头说：“昨晚斩获与伤亡如何？”　　 “陛下万岁......”　　 累倒在地的侍卫想要起身行礼，朱由校摆手笑道：“你们今日都是功臣，不必多礼。”　　 “谢陛下！”　　 侍卫满脸欣喜，想到皇帝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只感觉昨晚的卖命厮杀没有白费。　　 侯虎涛紧跟在朱由校身后，低声说：“陛下，据统计昨晚我军连同锦州军，共杀死了七百八十三人，俘虏受伤建奴二百二十二人。我军战死一千三百三十四人，伤七百八十四人。”　　 “建奴把伤兵都带走了吗？”朱由校朝着旁边虚脱的士兵微笑点头，又回首问道。　　 侯虎涛答道：“都带走了，昨晚臣前后冲杀了三轮，可依旧未能将建奴彻底击溃，实在愧对陛下的信重。”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建奴领兵之人乃是多尔衮，此人绝非易于之辈，你能将他逼退，称一声当世名将也不过分。”朱由校安慰道。　　 听见皇帝如此夸赞，侯虎涛脸颊微红，谦虚道：“此战能胜全奈赵总兵指挥有方，若不是他领着五千步卒，硬抗住了建奴的攻势，臣也没有机会。”　　 “你们都有赏，传朕命令，参与此战的所有士兵增发三月饷银，其他有功升迁者，战后再统一奖赏。”朱由校道。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荣誉都是次要的，只有银钱才是硬通货。　　 旁边闻言的士兵闻言，身体瞬间充满了力气，朗声呼喊道：“陛下万岁！”　　 远处的士兵听见喊声，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紧跟着喊道：“陛下万岁！”　　 同时，这些人还低声向身边的袍泽问道：“怎么回事？”　　 “我咋知道怎么回事？跟着喊就行了，反正也费不了几分力气，若是皇帝爷爷一高兴，说不定就会许下重赏。”　　 “喊！都给老子喊起来，皇帝爷爷高不高兴不好说，我今天可真是高兴。”　　 “是啊！自从建奴造反之后，咱们还从未在野战中取胜过，以后有的牛皮吹了。”　　 “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　　 士兵的呐喊声逐渐变得整齐，各地口音都有，朱由校听来就仿佛听见仙乐一般，大喜道：“朕思来想去，三个月军饷的赏银还是太少了，不足以犒劳如此用命杀敌的将士。传朕旨意，昨晚作战的所有士兵，增发半年军饷。”　　 侯虎涛紧跟着大喊道：“陛下有旨，所有人增发半年军饷。”　　 “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　　 ......　　 士兵们吼得更卖力了，就连重伤之人也跟着大喊起来。　　 五里外，阿济格听见这震天动地的呐喊声，脸色就像是死了亲爹一样，大怒道：“汉狗实在是太嚣张了，待我整顿兵马，定要让他们好看。”　　 多尔衮瞧了一眼士气低沉的士兵，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咱们可能回不去了！”　　 “怎么会？”　　 阿济格惊呼一声，见周围的士兵都看向自己，也低声说道：“锦州明军就只有两三万人，怎可能封锁住所有关隘？这条路不通，咱们就换一条路，总有一条路能让咱们撤退回盛京。”　　 “从宁远往东走，明廷就只建了咱们脚下这一条驿道啊！”多尔衮道。　　 阿济格指着远处的山林农田说：“那里不是路吗？这附近的山势又不是很险要，咱们随便就能翻山越岭回去。”　　 “可是怎么渡过小凌河？咱们可是还有八千余人，仅凭渡船，在短时间肯定过不去。”多尔衮道。　　 “不是有桥......”　　 话才刚说出口，阿济格就反应过来，明军既然敢派出部队出城阻拦，定然也会派人捣毁各处桥梁。　　 若是以前，黄台吉肯定会派人把守桥头，保持道路通畅。　　 可现在代善一心想要带着粮食撤退，能想起这事吗？　　 “二哥应该不会忘了咱们吧？”阿济格的语气充满着不自信。　　 多尔衮道：“不能把希望放在外人手中，你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可......可咱们还带着近万族人啊！”阿济格道。　　 多尔衮道：“咱们麾下的俱是海西女真啊！”　　 “啊？都是女真能有什么不同？”阿济格问道。　　 “你忘了弟弟多铎的婚事了吗？大汗就想将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捏在一起。”多尔衮道。　　 “人都死完了，谁来保卫大金国的江山？谁来守护父汗的一番心血？”阿济格质疑道。　　 “大汗不会如此不智，可我担心二哥有其他想法。”　　 “不可能，自从出了那事后，二哥对汗位就没有想法了。”　　 阿济格口中的那事，就是代善和他们两人母亲通奸之事。　　 当时两兄弟的年龄还小，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据当事人所说，他们没有肉体关系，可外面的人却越传越玄乎，以至于阿济格和多尔衮都有点怀疑此事为真了。　　 “咱们一定要赶在明军合围之前冲出包围圈。”多尔衮晃了晃脑袋，抛开杂乱的想法，语气坚定道。　　 阿济格问道：“走哪条路？”　　 “咱们反其道而行，去找最强的那支明军。”说着的同时，多尔衮从胸口掏出了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