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初,也就是历史上明亡的那一年,沈廷扬被贬回崇明。 三月,好弟弟上吊的消息传到南方,在江北阉党和江北四镇的扶持下,福王朱由崧即位,建元弘光。沈廷扬又给朝廷上了北伐策,即编练水师两万人,远可海路出击,在北方沿海诸省登陆,从后方袭扰反贼;近还能以水师作为依托,防守长江。 但弘光朝忙于党争,大臣不热衷军备,甚至还提出了连虏平寇之策,没有采纳沈廷扬的建议。 六月,建奴大部南下,在大汉奸李成栋的帮助下,轻而易举就突破了弘光朝的长江防线,南京就此沦陷。沈廷扬聚拢了千余名将士乘海船赶赴崇明,后又散尽家财募兵,并拥立了周王一系的朱朝??为监国,继续抗击建奴。 十一月,崇明也跟着沦陷了,沈廷扬又聚拢船队逃到了舟山,依附舟山将军黄斌卿,继续反抗建奴。 当时建奴在华夏大地势如破竹,朝廷官军一触即溃,这使得舟山卫所官兵军心涣散、军纪松弛。沈廷扬刚赶到此地,就制定出了《履亩劝输法》,以军屯的分地的形式,使得军士都成了有产之人,遏制住了士兵的逃亡之势。 舟山犹如海外孤岛,虽然被建奴严密封锁着,但因为军屯,就实现了物资的自给自足,逐渐云集了张明振、张煌言等著名抗清英雄。 三年后,建奴苏松提督吴胜兆欲要反正,就暗中联络了沈廷扬准备一起举事,收复南京。 这年四月,沈廷扬、张明振、张煌言率六百人从舟山渡海,十四日日抵达鹿苑(在今天江苏张家港),但极为倒霉遇上了台风,他们的战船被吹到岸边,全部损毁。 张明振、张煌言二人趁乱逃脱,可沈廷扬却放弃了逃生的机会,仰天长叹道:“风波如此,其天意邪?” 最终所有官兵全部被建奴坑杀,而他却被送到了南京,大汉奸洪承畴亲自前来劝降,也被他怒骂了一通。 七月,沈廷扬身穿士子服,整肃衣巾后,向南方三拜,慨然赴死。 徐光启见皇帝一直在愣神,还以为是不同意,转而说道:“陛下,沈廷扬现在的科名仅是举人,今年也未曾考中进士,确实不宜提拔为正三品的工部侍郎,臣以为陛下可以让他在工部中从低层做起。” 朱由校回过神来,暗想到:遍观沈廷扬的一生,都是在和海运以及军政打交道,那么他能当好工部的差吗? “此人年岁几何?过往可有功绩?又或者对匠作、西学深有研究?”朱由校问道。 徐光启道:“沈廷扬今年三十有二,在臣入阁辅政之前,一直跟随在臣身边学习西学,没有机会为朝廷效力立功。” 就算是再不拘一格降人才,自己也不可能将一个白身提拔为正三品的侍郎啊! 朱由校微摇着头,起身离开龙椅,在殿中踱步。 思虑良久后,才轻声说道:“工部侍郎人选让孙元化推荐吧......” 听见这话,徐光启面上顿时浮现出喜忧参半之容。 他喜的是爱徒孙元化终于能再进一步了,忧的是弟子沈廷扬纵然是有满腹才华,可考不中进士也只能蹉跎岁月,没有出头的机会。 朱由校只顾着踱步,丝毫没有注意到徐光启脸上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至于沈廷扬,就让他任......去工部营缮司任员外郎吧,朕先看看他的能力再说。” 大明工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 其中主事为正六品,相当于办事员;郎中为正五品,相当于后世某部下属处长;员外郎为从五品,自然就相当于副处长了。 这个官职绝不算是敷衍,就像是后世的某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在家待业了几年,忽然被委任为某部的处长,一旦宣扬开,绝对会震惊天下。 徐光启连忙叩首道:“臣代劣徒谢陛下隆恩。” 他开始提到沈廷扬这个名字,并无要让其担任工部侍郎的意思,只是想为学生争取一个尽量高的入仕起点,完全没想到皇帝会直接拿出从五品的官职。 朱由校伸出双手将徐光启扶起,朗声笑道:“爱卿不计个人得失,为朝廷举荐贤才,实乃朕之幸事,又何必如此多礼?” 徐光启是沈廷扬的荐主,若是后者将来犯了无法补救的错误,就算是皇帝不追究,百官们也不会同意,所以朱由校才这么说。 “陛下放心,臣必定时常提点劣徒,绝不会让他辜负了陛下的提拔之恩。”徐光启起身后,立刻郑重说道。 “年轻人经验不足,就算是偶有失误,朕也不会放在心上。”朱由校话中深意是,只要沈廷扬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都能赦免。 “臣......” 徐光启一脸激动,欲要再次叩拜。 朱由校连忙再次阻止,“爱卿先不要忙着拜谢,你还有几个学生?若有真才实学,就都说出来吧!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臣的同乡夏允彝也是一时俊彦,可以为陛下所用。”徐光启拱手道。 夏允彝? 这个名字怎么没有听说过? 朱由校紧蹙眉头,心道难道是徐光启看走眼了?又或者是此人寿命较短,还没来得及施展才华就夭折了吗? 姓夏? 等等,明末好像就一个姓夏的名人,那就是十四岁抗清,十六岁被杀的夏完淳。 难道夏允彝是夏完淳的父亲? 如果真是这样,那夏完淳现在就还没有出生。 想到此处,朱由校目光逐渐变得清明,长声道:“朕听过夏允彝的名字,此人文采甚高,在江南士林素有才名,应该能通过科举考取进士,朕现在不宜拔苗助长。” “没想到陛下都听过夏允彝的诗才?”徐光启震惊道。 “朕确实早有耳闻。”朱由校面不红心不跳说着谎话。 徐光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叹道:“夏允彝的父亲与臣曾是同窗,他也曾拜在臣的门下读书,虽然极有才华,可却将心思都放在了诗词上,更和陈子龙、徐孚远、何刚等人弄出了一个几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