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有大事要发生 永兴帝对云秀生起了杀心。 太上皇却依旧心心念念要见云秀生一面。 戴权也无奈:“谁知道贾政那夫人王氏竟然在这个时候去世了,林如海身为贾政妹夫,这个点也不太适合进宫。” 太上皇叹口气:“那就等林如海上任前一两天吧,反正总要来一趟。” 又冷笑:“姓王的活该,我要是贾家的当家人,早就把王家干掉了,王家一群白眼狼,皇上重用王子腾,迟早出事!” 戴权微微点头:“王子腾算计贾家颇多,王夫人、王熙凤姑侄两个便掌控住了荣宁二府,手段确实厉害。” 太上皇挑眉:“咋还把手伸到宁国府了?” “王夫人的陪房丫鬟嫁给了宁国府一个叫周瑞的管事,那周瑞地位不如被云秀生打残的赖二,但也是重要管事,而且为人精明,这么久都没被云秀生找到把柄,现在还在宁国府管着土地田庄租税之事。” “当真?” “对!” “按你所说,云秀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会留着这样的祸害,”太上皇想了想,笑道:“他必然另有谋划,这姓周的,下场只会更惨!” 戴权摇摇头:“老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云秀生确实不是个能吃亏的主,一般有仇当即就报了,偏偏行事又不莽撞,总是谋定而后动,颇有一代军事大家的风范。” 太上皇苦笑:“你也别点我,他越厉害,我越不敢让他带兵,大景王朝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行,如果大景王朝能撑过这一阵子,而朕又能多活几年,倒是可以试他一试。” 说到这,摆摆手:“算了,反正是以后的事,现在不想不问,就这么着吧,他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戴权躬身,表示明白。 太上皇又问:“焦大那老狗在忙什么?” 戴压急忙回答:“依然在查找贾珍的死,他说贾珍的死一定另有隐情,但好像跟荣国府没关系,他正在排查。” “还真有了眉目?” “他是这么说的。” 太上皇呵呵笑道:“这老狗,确实有点能耐,不吭不响地干大事,过了这么久还没放弃,哈哈,看在一块上过战场的份儿上,帮他一把,帮他了了心愿,免得他死不瞑目。” 戴权苦笑:“焦大的身子骨硬朗得很,老奴看着一时半会儿死不掉。” 太上皇再笑:“那就看看咱们这些老家伙,谁命更长。” “那必然是主子您万寿无疆。” “哈哈哈哈。” 也是这个晚上。 吏部郎中王洪祥新娶一房小妾,给朝中诸多文武官员发请帖庆贺,连户部尚书宋有智也以同乡的身份亲自到场庆贺,此外还有许多淮扬籍贯的大商人,气氛极喜庆,与荣国府形成鲜明的对比。 吃喝完毕,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谈京城风月或各自的生意,不时有人进入内堂密室面见宋有智。 宋有智是户部尚书,大景王朝的财神爷,内阁阁老,更是淮扬地区的文坛领袖,写得一手好诗,人称小晏殊,文笔颇见风流。 更是淮阳地区学子、官员、商户们公认的领袖,他的话在这些群体中比官府还管用。 当然,宋有智很清廉,从不收受官员商户的银子,只做自家的生意,儿子宋兆庆在淮扬地区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商人,生意遍布各个行业,淮安府城内也有一条街归宋家所有,淮安府人称户部街,暗指宋有智这个户部尚书。 宋有智今年六十四岁,却不显苍老,须发皆黑,身形干瘦却挺拔,双目炯炯有神,气质极具攻击性,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如盘踞在山林中的猛虎,便是吏部右侍郎李文兆这个朝廷重臣在宋有智面前也极拘谨。 王洪洋更战战兢兢地守在一遍,宛如卑微的仆人。 淮安籍粮商王永祥小心翼翼进入密室,噗通跪倒:“小人永祥粮号王永祥拜见大人!” 宋有智看都不看王永祥,拿起名单淡淡道:“永祥粮号今年的份额是八十万斤,敢多往京城卖一斤,以后就不用做这个生意了。” 王永祥连忙道:“大人,八十万斤还装不满十条船,小人愿意多买点份额。” 宋有智却垂下眼帘放下名单。 王洪洋在一旁喝道:“别不知足,粮食之事事关朝廷大事,岂能容你讨价还价?” 王永祥听到这话,不敢再说,低着头退出密室,全程就只在进门时看了宋有智一眼,其余时候全然不敢抬头,哪怕心中不满也无可奈何。 八十万斤听着不少,但十文钱一斤零售,总价值才八千两银子,刨除成本、运费、折损、人工、店铺等本钱,净利润也就八百两左右,这点银子够干啥? 万一碰到阴雨天,折损提升,能不亏本就该谢天谢地。 可是,他的满肚子牢骚只能烂在肚子里。 宋有智开口,这些淮扬籍粮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多运一斤大米进京。 户部尚书,那可是能左右朝廷政策甚至控制漕运的角色。 何况宋家本身也是大商户,收拾几个不听话的小商户易如反掌。 每年秋末冬初,淮阳新米开卖,但凡淮扬籍的粮号都要跟宋家领取运量份额,都有名单,且是提前拟定好的。 当然,可以购买份额。 去年还可以,但今年却…… 王永祥多多少少感受到些许细微的变化,猜测神京以及周边地区的粮价可能要涨,暗暗琢磨有没有别的渠道弄一批粮食到京城售卖。 盐有私盐,粮也有私粮,便是每年都能饿死人的西北等州府,也总有产粮大户能卖出许许多多的粮食,只要有得赚,可以卖到任何地方。 饿死的从来只有种田的百姓,跟地主富商官吏无关,只要没有激起大规模的民变,便没人在意。 大秦如此,强汉如此,盛唐如此,富宋如此,前明如此,现在的大景王朝也是如此。 王永祥叹了口气,冲着相熟的商人挤出一丝微笑,告辞离开。 出门坐上马车回家。 即将到家门口时,马车忽然停下,接着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王老板,我家主人有请,麻烦配合,不然刀剑可不长眼。” 王永祥闻言,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撩起窗帘偷看,只见门口站着个手持钢刀的蒙面壮汉,登时慌了神:“壮士……” 不等他求情,又有蒙面壮汉径直登上马车,挨着他坐下,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立刻闭上嘴巴,闭上眼睛,认命。 马车启动,却不是回家的方向,又走了许久才停下。 王永祥被请下马车,跟着被推进一个房间,那蒙面壮汉冷冷道:“我家主人有话问你,乖乖配合,见过我家主人后就能回家,否则……” 蒙面壮汉出门,反锁房门,如门神般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王永祥见房间内的装饰如普通人家,并非牢房一类的存在,这才稍微安心,躺在床上和衣而卧,胡思乱想中竟然沉沉睡去。 直到听到门外有隐约的对话声。 “……查清楚了,王永祥,淮安府人,三十七岁,有一妻两妾三子四女五间粮铺做这生意刚满六年家产大约七八万两银子,口碑还不错,少有缺斤短两之事。” 听到这话,王永祥瞬间惊醒,越想越怕,他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一夜之间就被扒清底细,这伙绑匪绝对不一般,总不能是……捕风司吧? 想到捕风司,他浑身发冷,肝都打颤,脸色白得仿佛涂了一层白灰。 捕风司的大名,足以让任何人闻风丧胆,朝廷文武大臣也不例外,普通人落入捕风司手中,能活着出来就是万幸,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从捕风司手中求一条活路而倾家荡产。 希望能活着出去…… 王永祥暗暗祈祷中,房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壮汉龙行虎步进门,腰上挂着一枚令牌。 他只扫了一眼便噗通跪倒:“小人王永祥拜见千户大人。” 蒙面的千户冷笑一声:“你倒是有眼色。” 王永祥想到半夜那蒙面壮汉的话,急忙道:“千户大人但凡有所询问,小人知无不言。” “好,本官喜欢痛快人,”蒙面千户赞许鼓掌:“本官问你,昨夜可曾见着宋有智?” “见着了,见着了,小人在王洪洋的密室内见到了宋有智,并拿到八十万斤份额。” “你去年多少份额?” “去年还有一百八十万斤。” “降这么多?你得罪他了?” “没有没有,今年份额普遍低,小人虽然没敢询问,但见许多同行面色难看。” “你做这行生意已有六年之久,也算经验丰富,你说说,宋有智想干什么?” “这……” “只要你配合,今天的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王永祥汗如雨下,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更值钱,是以低声道:“抬高京师之地的粮价从中牟利。” “哦?只凭你们淮扬地区的粮商,还没那么大能耐抬高粮价吧?漕运才是大头。” “但是,漕运他可以人为操控啊,”王永祥豁了出去:“大人,有运河之利,淮阳新米比湖广新米早至少二十天抵达京城,但漕运比大部分粮号还要慢那么十几二十天,毕竟程序复杂,所以淮扬地区的粮号赚的是这十来天的新米差价,如果漕运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比较久,耽搁三五天,各大粮号就能多赚几天差价,如果再控制新米上市份额,新米价格必然上涨,哪怕只涨一文钱,也是个天文数字。” 蒙面千户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宋有智左手控制漕运延缓淮阳新米运到京城的时间并抬高粮价,右手经营粮号从中牟利?” 王永祥低下头,低声道:“宋大人有清廉之名,小人不敢妄言,但宋大人长子宋兆庆名下有一个规模巨大的粮号,有二十条装载五十万斤的大型货船,一次北上就能运来一千万斤粮食。” 蒙面千户听到这个数字,瞳孔猛缩,明显被吓到,冷静下来后接着问:“除了宋有智,你们这些淮扬籍商户还有哪些靠山?” “宋有智便是最大的靠山,其余人只不过是宋有智的马前卒,如王洪洋、李文兆等人。” “宋有智见你们,便只是为了分配粮食额度?他那么大的官,不至于那么闲吧?” “这是宋有智在淮安府一小县当县令时便立下的规矩,每年都要亲自接见投靠他的那些人,以拉拢人心,一直保持到现在,只是现在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他,他现在接见的几乎全是淮扬籍商人,而且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一部分,数量在一百人左右,每年重新拟定一次名单,是以淮扬籍商人往往以上了名单面见宋有智为荣。” 蒙面千户的眼神更加锐利,继续审问王永祥。 良久。 蒙面千户满意点头:“本官很满意你的表现,你可以放心,你说的这些话不落文字,没有记录,更不会入卷宗存档,是一份不存在的审问,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便没人知道。” 王永祥听到这里,如逢大赦,内心狂喜,再次噗通跪下锰矿磕头:“小人多谢千户大人开恩。” “回去怎么应付家人,不用本官教你吧?” “小人经常夜不归宿,家人不会怀疑。” “那好,蒙上眼,上车,本官派人送你到家门口。”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王永祥迫不及待地蒙上眼睛,上了马车,一直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巷子口,重获自由,这才确信自己真的从捕风司活着出来了,毫发无伤,没有损失一两银子,甚至还睡了个好觉。 捕风司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嘛。 那高大雄壮的千户还挺好说话。 王永祥感慨中调整状态回家,应付家人后思考接下来的生意要不要掺和。 而蒙面千户自然是云秀生。 云秀生扯掉脸上的面巾,面色凝重,冲着一旁的王立勇道:“宋有智身为户部尚书,官声又那么好,绝对不会为了赚那么点差价而故意操纵漕运入京速度,别的人可能会那么干,但他不会,他不是好人,但格局不小,不是眼里只有银子的人。” 王立勇没听明白:“主子,你的意思是……” “继续调查宋有智,越详细越好,当然以不暴露为前提。” “是。” “还有,派人南下淮阳地区打探今年的盐、粮产量、价格以及漕运的方方面面,同样是越详细越好。” “是。” 云秀生吩咐完毕,直回宁国府,寻林如海,他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