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帖木儿到底还是进了帐,没法挤到炕上去,自己寻了个角落,和衣躺下了。 与此同时,大明帐中熄了灯,众人却都没有睡,在火炉旁围了一圈,烤着火。 手边是林钧提前炒好的花生瓜子,还有卤的羊蹄。 林钧看着炉中窜动的火苗,微微出神,前世每逢大年三十,电视里必放央视春晚。 不过他们师徒三人,都更喜欢语言类节目,可惜老赵后继无人,渐渐地,打开电视放春晚就只是一个习惯了,三个人各忙各的,也没人看里面演的节目了。 师傅和老友们视频,师兄热衷古藉,他刷着短视频,看天下华人过年。 到了十一点,三个人又默契地放下手头事,师兄和面,师傅调馅,他负责撖皮,师兄和师傅一起包—— 三鲜,芹菜肉,青椒肉,蒜黄肉,韭菜肉—— 没有十种馅,都配不上三个厨师一起动手。 快十二点的时候,饺子包好,准备下锅的功夫,房门必被人敲响,涌进来一群街坊邻居。 都怪师傅调的馅太好吃! 给邻居们送了两次包好的饺子后,他们就不自己包了! 待十二点的欢乐今宵响起,饺子刚好出锅,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地互相拜起了年。 “……拜完年,吃过饺子,乡亲们又一起出门,放大炮,把年赶走!”,林钧笑道。 哈铭一脸向往:“原来年又叫做夕,除夕就是过年,你们的年过的可真有意思!” 朱祁镇亦是微微出神,轻声道:“往年这个时候,只觉得累,没完没了的祭祀,酒宴,宴群臣,宴后宫,还要登上城楼,与民同庆——” “烟花照亮了大半个京城,朕……我被寒风吹的,只觉得疲惫。” “现在到了这里,冷冷清清,倒显出热闹的好了。” 林钧见朱祁镇越说情绪越是低落,不由拍起手来,笑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来拜年吧!” 林钧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刘绍身上,诸人之中,他年龄最小,自当是他先来。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刘绍给朱祁镇磕了个头,张口就是一串吉祥话:“皇爷洪福齐天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朱祁镇连声笑道:“好好好!” 随手递了张纸条给刘绍。 这也是林钧从小朱同学打欠条联想到的,过年总要发个红包才有气氛,没现银,那就欠条代替好了! 刘绍看了眼朱祁镇给的白条,瞬间眉开眼笑。 见状,林钧眉毛扬起,想到了小朱同学为冰陀螺大赛准备的奖品,心生疑虑:难道,白条内容,变了?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林钧只说了一句话:“愿皇爷心想事成,早日回宫!” 朱祁镇眼圈一下就红了,连连点头:“好好!承你吉言了!” 林钧接过朱祁镇递来的小纸条,打开一看:封林钧为尚膳监掌印! 林钧:“……” 好家伙,这是真要把他绑死在尚膳监了?! 皇上您考虑刘监正的心情了吗?! 林钧下意识地向刘监正看去,后者刚刚给小朱同学拜了年,拿到了小朱同学的御笔亲批,笑得合不拢嘴。 这么高兴? 林钧眨了眨眼,忍不住探头去看:封刘禀文为司礼监提督! 行了,为了给他把尚膳监的位置空出来,还特意把刘监正给提上去了! 林钧默默地把小纸条团成一团,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直接丢进火炉。 不出意外,哈铭袁彬,全是千户封赏,也算落到了实处。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除了他。 林钧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算了,尚膳监……咱也算有编制了吧! 他自我安慰一番后,抬起头,微微一怔,包括小朱同学,所有人,竟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刘绍抢先开口:“大师兄新年快乐,林朱记开遍大江南北!” 林钧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欠条。 刘绍打开一看,“嘿嘿——” 其他人神色一振,哈铭嘴快,抢着叫道:“大师兄新年快乐!早日娶了娜仁公主!” 林钧脸一黑,递出去一半的条子僵在了半空,任由哈铭抓住了另一头,他就是不放手:“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哈铭挠了挠头:“大师兄早日尚了娜仁公主?” 林钧脸更黑了,身旁的袁彬没忍住,笑出了声,哈铭一脸不知所措,“大师兄不想娶娜仁公主,那想娶谁啊——” 林钧黑着脸,咬牙道:“我谁都不想娶!你直接祝我心想事成就行了!” 哈铭立刻道:“祝大师兄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林钧这才松了手,哈铭拿到纸条,眼睛一亮,同样嘿嘿嘿地乐了起来。 袁彬轻咳一声:“祝林小哥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看吧,聪明人做事,就是让人舒服! 林钧立刻递了红包纸条过去。 刘监正同样有样学样,最后是小朱同学。 林钧有些期待,养成这么久,也该有点收获了! 朱祁镇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思索片刻后,认真道: “天下美人,林卿若有中意者,朕,亲自做媒!” 林钧:“……” 他长得很丑吗?看上去,就像是娶不到老婆的样子?! 林钧不情不愿地把纸条递了过去,一时间,帐内又是一片欢天喜地。 无他,林钧的欠条上,赫然写着:一餐之点菜特权! 林钧做饭好吃,却有些随心所欲,尤其近来,大概被众人频繁提要求,提得烦了,大家越是想吃什么,他就偏偏不做! 这红包来得恰到好处! 接下来其他人也互相拜年,哈铭学乖了,只说一句心想事成,倒是人人欢喜。 林钧又陆续收到其他人的红包欠条,袁彬实实在在:一日之内,但凭差谴。 哈铭明显是事先写好的条子:大师兄若要和娜仁公主私下交流,可喊我一起! 林钧真是气笑了,他宁愿和娜仁比划手语,也绝不带这个浑蛋! 刘监正十分的善解人意:若君已准备好磨刀霍霍向崽崽,某愿递刀。 刘绍的简简单单,却总觉得富有深意:一日为大师兄,终身为大师兄! 林钧把一堆小欠条放到一起叠好,用不用不说,多年以后拿出来,都是满满的回忆! 众人亦是如此,各自收好了小纸条。 笑闹一番后,不免都有些困了,说是守夜,也没什么玩闹的,明天还有冰陀螺大赛,一个个打着呵欠往床上爬去。 朱祁镇却突然道:“钧哥儿,你陪我出去一趟。” 林钧呵欠打到一半,半张嘴巴:“啊?” 朱祁镇轻声道:“王先生无儿无女,过节了怕是也没人记得他,我给他烧点纸钱。” 林钧:“……”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刻骨铭心? 他不发一言,跟在了朱祁镇身边,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帐,寻了帐后的开阔之地,按北方习俗,在地上画了个圈,意思是此处钱财有主,孤魂野鬼莫抢。 朱祁镇掏出一卷白纸,声音低沉地读了起来,林钧听了一会,总结起来,前面是小朱同学的种种怀念,后面就是前任皇帝种种不靠谱的承诺了: 什么香车美人,宝马名菀,金银翡翠无数—— 林钧只怀疑一点,王振到了下面,就不再是太监了吗? 不然数十美人,是准备给王先生戴绿帽的吗? 朱祁镇读完,林钧引了一把干草烧着,引燃这卷长文,火光清晰映照出小朱同学脸上的缅怀之意: “我小时候,要背很多书,写很多字,我很努力了,可总也有完成不了的时候。” 朱祁镇自言自语般开了口,林钧觉得,他可能压根不在乎有没有听众,听众是谁,只是想倾诉一番。 “母后会训我,太傅会不满,只有王先生,会来安慰我。” “母后罚我不准吃饭,王先生就偷偷带鸡腿给我吃,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鸡腿的味道——” 林钧忍不住打断了他:“那个鸡腿,是什么味道的?卤的炖的炸的?” 朱祁镇还沉浸在回忆中,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道:“应是卤的,咸香入味,肉嫩不柴——” 林钧点了点头:“好,臣明天就给皇爷做这个鸡腿!” 明天……做……鸡腿? 鸡腿?! 朱祁镇瞬间回过神来,他立刻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你要做什么!不许伤崽崽性命!” 林钧耸了耸肩,摊开手:“一条腿而已,应该能活下去!” 朱祁镇:“……” 这是人话?! 他心里那一点童年感伤,瞬间烟消云散。 林钧正要唤朱祁镇起身回帐,脑中久违的师兄声音,再度响起,“朱祁镇真是忠奸不分!王振贼子,人人喊打!他偏为其正名,还以香木雕其像,又建旌忠祠供后人祭祀——”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林钧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道:“皇上,臣有一愿,皇上可要听听?” 朱祁镇立时来了兴致,主要林钧平时表现的,真有点无欲无求,他笑道:“快说快说!看我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朱祁镇烧给王振的一卷纸,已经烧到了尾声,余下一点火光,忽明忽暗,映得林钧的脸,也忽明忽暗,浑不似真人。 林钧看着于火光中纷飞的纸宵,轻声笑道:“我愿死后,皇上莫要为我烧纸钱,莫为我塑金身,莫为我立庙——” 朱祁镇心神大震,想要起身,却一个趔趄,险险向后跌去,林钧及时伸手,拉住了他,二人四目相对,林钧一字一顿: “皇上每日,开开心心,于我,已是最大祭奠!” 朱祁镇嘴唇动了动,脑子里却只萦绕着一个死字,他忽地挣开了林钧的手,慌乱地踏起步来: “什么死!呸呸!不许死不许死!” 他一边胡乱叫着,一边无意识地在纸烬中乱踩,转眼间,本就熄了大半的纸张彻底熄灭。 林钧看着还残留的些许纸宵,努力回忆,师傅,还是师兄,是不是说过,烧纸没烧尽,等于没烧! 也好,说不定帮王先生避免了许多绿帽。 朱祁镇终于平静下来,却依然生气,看也不看林钧一眼,闷头就向帐中走去。 林钧忍不住在他身后叫道:“皇上!我说了要你开开心心啊!” 朱祁镇停住脚,回过身,双眼通红,同样一字一顿:“你为何会觉得,你死了,我就会开心?!” 话罢,他再不理林钧,自顾地回了帐中。 林钧立于原地半晌,扯了扯唇角,好了,通过刚才的测评,可以确定,小朱同学对他好感度max了! 坏消息是,怒气值也涨满了。 林钧双手枕于脑后,慢悠悠地向营帐走去,养个宠物,是真难啊! 估计他这么一闹,小朱同学,是不会再想给王老贼塑金身造庙宇了吧! 这一波操作,属于锚点厌恶法,朱祁镇一想到造庙,就会想到林钧的愿望,接着想到林钧之死—— 造庙? 造什么庙! 给朕爬! 林钧真觉得自己用心良良良苦了,可惜无人欣赏。 他回到帐中,很快睡了过去,倒是旁边,老有翻身之声。 …… 第二天一早,伯颜帖木儿,就带着一大家子,登门蹭饭了。 林钧昨天特意多蒸了些饺子,早上煮一大锅粥配着,倒省了不少事儿。 朱祁镇和伯颜帖木儿谈笑风生,惟独不看林钧一眼,大明帐中众人看在眼里,不免都有些如履薄冰。 伯颜帖木儿想早些出发,吃过饭,就催促比赛赶紧开始。 众人一起出了帐,帐篷不远处,有两块三尺见方的圆冰,是林钧等人昨日就浇灌好的。 双方很快就比赛事宜达成共识:单人淘汰赛,先两人一组捉对厮杀,淘汰掉一半。 接着重复,直到只剩两人决出最后胜者。 比赛方式是双方同时抽起陀螺,谁的陀螺先停止转动,或者抽到了圆形冰面外,就算负。 参赛选手为伯颜家的小崽子们,和娜仁公主,大明一方众人。 奖品由伯颜榜一,榜一夫人,以及朱祁镇提供,冠军可以三择其一,亚军从剩下两个中选一个,最后一个,就归季军了。 伯颜帖木儿早已令亲卫牵来了小马,三个月大的小马刚到人的胸口,一身黑毛油亮发乌,头顶一颗白星,看着十分活泼,四蹄不停跑跳。 所有人都很稀罕这匹小马,围在小马身边又摸又看。 伯颜帖木儿得意非凡,看向了王妃:“阿塔塔,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阿塔塔王妃一脸淡然:“我看谁赢了,再准备奖励,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哈铭眼睛一亮,大声地把王妃的话,翻译了出来,众人全都跟着眼睛一亮,两个小姑娘率先叫了起来: “阿妈!我要你那套火红色的袍子!” “我要那条镶满了宝石的项链!” 连娜仁公主也一脸期待:“王婶,我想要你手上的珊瑚手串!” 阿塔塔王妃笑了起来:“只要你们能赢,尽管拿去!” 伯颜帖木儿硬是被王妃比了下去,倒是无心再问明皇准备了什么奖品,林钧攥了满手汗的手,这才松了一松。 比赛正式开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最先被淘汰的竟是哈铭和袁彬。 林钧倒是明白一点,抽冰陀螺,更重手腕的技巧和力度控制,两位武士力道足够,灵巧就差了许多。 这方面,林钧有绝对自信,场上无人能出其右。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西瓜上雕出清明上河图的! 随着伯颜家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淘汰,出乎林钧意料的敌人,出现了。 竟是娜仁公主! 林钧观察,这位公主,真就有那么一点天份。 他脸色渐渐凝重,他必须赢下这局! 不然,国丑,就要留在草原上了! 随着伯颜帖木儿一声令下,林钧和娜仁两人,同时放出陀螺,随着陀螺旋转变缓,不时轻抽一下,又或者见其将要旋出冰面,就补上一鞭,将其抽回去。 娜仁举手投足优雅无比,宛如舞蹈,林钧则驾重就轻,仿佛隐世高手。 陀螺在两人手下不停旋转,似永无止歇,林钧双手揣于袖中,不时瞥上娜仁一眼,见她双手十指渐渐泛红,忍不住放到嘴边轻呼,心道,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娜仁一鞭下去,用力过猛,下一秒,陀螺斜飞着冲出了冰面! 林钧哈哈大笑:“承让了!” 哈铭尽职翻译,同时收到了娜仁公主的回馈信号:“让?我没有让你,为什么你要谢谢我让你?” 林钧:“……” 汉文化普及,任重道远啊! 领奖时刻,三位大佬站成一排,伯颜大王笑眯眯地看着林钧:“林!这匹小马到秋天,就一岁了,可以试着骑了!”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草原人,最好的坐骑,都是自己亲手喂大的!” 林钧:“……” 好想要!但是—— 他看向了第二位大佬,阿塔塔王妃甚是友好,笑道:“林,没想到是你赢了,我倒是有一个奖品,很适合你,我这里,有一把来自西域的菜刀。” “西域弯刀闻名天下,菜刀,可是非常罕见的!” 说着,就有侍女,捧过了一个托盘,阿塔塔王妃揭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了一把泛着冷冷光芒的刀,比菜刀长些,窄些,却不妨碍林钧想象出它的削肉如泥! 林钧艰难挪开视线,看向了小朱同学,后者面带微笑,摊开手掌,掌心一个叠起的方胜。 朱祁镇看上去,一如瓦剌人面前的正统帝。 林钧:“……” 得勒,这是在他面前cos上了。 他轻咳一声:“皇上,还记得,为臣昨天,跟您说过的话吗?” 话? 一个死字瞬间浮现在脑海里,朱祁镇脸一沉,正要收回手,掌上一轻,方胜已经被林钧取走,同时耳边传来了青年的轻叹声: “皇上,我说了,要你开开心心的啊!” 朱祁镇一怔,看向了林钧,后者已经低头去看刚取下的奖品:十个馒头的十被划掉了,改成了百。 林钧叹了口气,他放弃了一匹千里挑一的坐骑,放弃了西域来的宝刀,最后,就得了一百个馒头! 搞不好,这一百个馒头,还要他自己来蒸! 所以,他其实是得了两袋面?! 林钧忍不住看向了朱祁镇,满怀期待地开口道:“皇上!再加点馒头吧!” 朱祁镇慢慢摇了摇头,坚决果断斩钉截铁,“不加!” 看着林钧一脸吃鳖的样子,朱祁镇心情莫名转好—— 叫这浑蛋吓唬他! 死字是能随便说的吗! 第二的娜仁兴高采烈地,取走了阿塔塔王妃戴在手腕上的珊瑚手串,还拉着哈铭到了林钧面前,认真道:“林!承让了!” 林钧:“……” 学得挺快,就是听着让人不快。 伯颜帖木儿心疼地看着王妃光秃秃的手腕,知道王妃有多喜欢这条珊瑚手串,不然也不会天天戴着了! 他认真许诺:“阿塔塔,我会给你寻来一条更大更红的!” 阿塔塔脸色转好,正要说一声不用,一道轻柔的女声传了来:“我准备好了,大王什么时候出发?” 众人一起顺着声音看去,却是个穿着藏蓝袍子的美人! 宽腰带束缚下的腰肢不盈一握,雪白的脸颊在藏蓝袍子的映衬下越发白皙,十几条穿插了玛瑙绿松珠子的辫子垂落在胸前,看上去柔而美。 王妃瞬间变了颜色:“你竟然带她出去!” 伯颜帖木儿一愣,上前一步,正要解释,王妃却厌恶的別过了脸:“你走!” 孩子们也纷纷伸出手,将亲爹,隔离在了三尺之外,童声稚嫩的响起: “走走走!” “阿爸走!” 伯颜脸一沉,转身就朝外走,他也懒得解释了,甚至有些赌气地幻想起王妃知道真相后,一脸懊恼的样子! 朱祁镇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林钧注意到,朱祁镇的视线,落在了伯颜家的孩子们身上—— 他立刻明白了朱祁镇的想法:这些小崽子,多少有些忤逆不孝了。 林钧思考片刻,主动道:“皇上可是觉得,阿木尔他们,不该帮忙驱逐伯颜大王?” 朱祁镇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林钧笑了起来:“皇上,小孩子是最单纯的,谁对他们好,陪伴的时间长,他们就向着谁!” “皇上和王先生,不就是如此!” 朱祁镇一怔,是啊,他和王先生,的确如此! 林钧又道:“皇上回宫以后,可得多陪陪我那些外甥外甥女!” 他玩笑道:“不然你这个亲爹,怕是还没乳娘在他们心里重要!” 朱祁镇缓缓的,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