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井驸马心急上路,连匹备用马都来不及准备!”杨洪一脸不满。 井源表示不服:“你们看,他们都吃多久了!要是再磨磨蹭蹭,赶到的时候酒席都结束了,还吃个屁!” 郭登一脸古怪:“难道不是驸马的马伤了脚,咱们被迫轮流和驸马共乘一骑,才耽误了时间吗?” 三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本就处于应激状态的草原一方,彻底被激怒! 除了首桌的大人物,所有部落主都拨刀而起,怒目而视,不少人叫出了明将的大名: “郭登!” “杨洪!” 这两个大明悍将,在座的草原贵族,就没有不认识的! 草原上,谁还没个天灾人祸,受了灾日子过不下去怎么办? 自然是去好邻居家打打秋风,种粮的人家,收成再差,也有一口吃的! 偏偏大同宣府,就如同两个钉子一样,硬生生地卡在了他们去好邻居家的必经之路上! 郭登杨洪何许人也? 一个大明皇帝当面,也敢喝一声射! 一个当朝驸马,也敢追杀数百里! 区区草原部落主,还不放在他们眼中——尔等,皆手下败将罢了! 郭登挑了挑眉:“本将与诸位不熟,请唤郭将军!” 杨洪轻捋长须,亦道:“郭将军所言甚是,尔等,当唤杨将军!” 坐在上首的朱祁镇,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两匹恶狼冲入羊群,只亮一亮獠牙,羊群就炸了锅! 他心神不由为之一荡,这就是大明的顶级武将! 赫赫之威! 朱祁镇一时间,只觉与有荣焉! 井源黑着脸表示不满:“怎么地,你们光知道郭登杨洪,不知道井某人?!” 他刚过不惑,怎么说,也还是玉树临风的美中年一枚,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也先适时说话了,他大笑道:“郭将军,杨将军,井驸马,来来,吃酒吃酒!” 他上一封官书都送出去大半个月了,左等右等,总算等到大明来人,自然大喜过望! 朱祁镇亦是欢喜非常,他始终记得,伯颜帖木儿提醒他,瓦剌,已经准备把他送回大明了! 这三位边将,应就是大明派来接他的人了! 就在也先和朱祁镇各自欢喜的时候,脱脱不花突然发话了,“太师,你请了我们,又请大明的人做什么,难道你真要和大明结盟?” 也先有点烦了,斜瞥着脱脱不花:“大汗不是已经和大明结盟了?” 脱脱不花聪明地避而不谈结盟一事,反问道:“当初,不是太师执意要进攻大明的?” “别忘了,太师的族人,可有不少死在了大明!大明,也有不少军士,死在太师手中!” 血海深仇,就想直接握手言和? 做梦吧! 也先脸色沉沉,脑子里已经盘算起弄死脱脱不花后,再立谁为大汗—— 杨洪三人听不懂蒙语,帐内气氛骤然遇冷,还是感觉得到的。 看脱脱不花那个得意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井源正准备随便说点狠话,镇一下场子,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帐中响起: “大汗一再挑拨大明瓦剌的关系,是想见到二者再度大战吗?就不知道争端再起,便宜了谁?” 朱祁镇蒙语不甚流利,但他说的慢,却也足以让帐中的草原一方,听的一清二楚。 他一脸恍然:“哦,是脱脱不花大汗啊!上次做为太师盟友,却和大明私下讲和,未损一兵一卒,又从大明拉到了足够好处——” “高,实在是高!” 朱祁镇翘起大姆指,一脸赞赏。 脱脱不欢阴沉着脸,盯着朱祁镇,没想到,明皇,竟然会说蒙语! 换句话说,从他进帐时,他同也先的不和,明皇,全都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中! 脱脱不花冷笑一声:“明皇真是心胸宽广,将士的命,说放下,就放下了!” 朱祁镇沉默片刻,忽道:“我自知资质驽钝,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为这些将士复仇——” 他盯着脱脱不花,沉沉道:“但是我还有儿子,还会有孙子,子子孙孙,总有一天,草原,必将成为大明疆域!” 朱祁镇幽幽道:“到时候,也就没有什么汗王了!” 脱脱不花被朱祁镇一双黑的仿佛自带漩涡的眼盯着,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他大怒而起:“大胆!你不过一个阶下囚!” 弯刀已在手! “大胆!” 伴随一声暴喝,年过不惑的美中年已飞身而上,转眼就冲到了桌前,长刀已出,刀尖,稳稳对准了脱脱不花! 做为朱祁镇的头号铁粉,井源虽然不知道朱祁镇说了什么,但太上皇侃侃而谈的样子,却唤起了他久违的记忆—— 土木堡时,太上皇也是这般姿态!这般语气! 重塑了军心! 让一盘散沙只想各自逃命的大军,重新有了军魂! 井源一身热血,瞬间上头! 待看到脱脱不花竟敢刀指吾皇—— 忍不了,一点都忍不了! 郭登杨洪,对视一眼,也大步走了过来,站在井源身后,为他壮势! 右手边隶属于脱脱不花的蒙人贵族,亦是第一时间站起,数把弯刀,指向了大明君臣! 伯颜帖木儿求助地看向了也先,后者只挥了挥手,瓦剌一方,哗啦啦的全部站了起来,刀锋所向,却是对面的蒙古贵族们! 场面一时颇为怪异:脱脱不花的弯刀刀尖,指向了朱祁镇,井源的刀,又指向脱脱不花! 蒙人刀尖向大明君臣,瓦剌,又刀向蒙人! 气氛渐渐紧绷之际,郭登突然开口问道:“太上皇方才,和脱脱不花,说了什么?” 朱祁镇一怔,如实复述道:“脱脱不花,挑拨我大明和瓦剌,言大明将士,岂非白死!” 三位大明悍将,脸上俱都一沉,神色不善地盯向了脱脱不花。 朱祁镇继续道:“我告诉他,朕……我资质有限,可我还有儿子,还会有孙子,子子孙孙……终有一日,草原,将变成大明疆域!” “到时候,蒙古大汗,将不复存在!” 郭登原本双手环肩,一派闲适,待朱祁镇说完,他的手,却不知不觉地落到了佩剑上,他双眼眯起,断喝一声: “说得好!” 冷锋闪过,长剑已出! 剑尖,同样对准了脱脱不花! 杨洪呵呵一笑,“太上皇,确实说得好啊!” “老夫不才,亦是有子有孙!” 话罢,杨洪一柄长剑,亦是出了鞘! 郭登点点头:“我也有儿子……以后,也会有孙子!” 井源:“……” 他奶奶的欺负他一个鳏夫没有儿子是吧?! 重点是他老婆死了十几年,想生都生不了! 暗暗生气的井驸马,第一次有了续弦的想法! 两剑一刀,指向脱脱不花,离他最近的也先和伯颜帖木儿,明显在看热闹,阿剌知院,一如既往的沉默,冷眼旁观。 脱脱不花,一点都不想赌:他的部下们,能不能在双剑一刀把他刺出六个洞前,救下他。 他慢慢放下了刀,冷哼一声,夹了一筷子羊肉,慢慢涮了起来。 见状,大明三人直接在锅边坐下,武器却没有收起,直接就放在了桌上,刀锋剑锋,依然稳稳地指向了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 这帮混蛋! 桌上羊肉已吃得七七八八,等新肉上桌的功夫,朱祁镇讲解了一番食用方法,三人听得连连点头。 伯颜的亲卫很快上了新肉来。 井源眼睛一亮,来了!奔波五日,不就为得这一口吗! 郭登一脸沉稳,眼睛也亮了起来。 杨洪眉飞色舞,天知道他忍家里的厨子多久了! 三双筷子同时迫不及待地伸出,在半空中先打了一架,接着迅速地完成了三分天下之壮举—— 一盘羊肉,转眼间瓜分殆尽。 也先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又觉似曾相识。 一盘又一盘,每一盘上来,都被三人秒光。 伯颜帖木儿眨了眨眼,幸亏这三只饿狼迟到了,不然别说他了,也先大兄,也绝抢不到肉! 朱祁镇看三人吃了十几二十盘,忍不住把青菜往三人面前推了推:“吃点菜吧!味道相当不错。” 三人头也不抬,还是铁粉井源回了一句:“俺们爱吃肉!不爱吃草!” 相对朱祁镇已经吃了几个月的羊肉,对羊肉的口舌之欲,早已降到了人生最低,这几位,正新鲜着,只觉得涮了以后蘸了麻酱的羊肉—— 天下最最好吃! 纵是龙肝凤胆,也绝不及此半点! 朱祁镇摇了摇头,随口道:“这是林钧亲手种的,他说涮羊肉的时候再涮着青菜吃,才是天下一绝!” 话音未落,三只饿狼同时抬起了头,下一秒,三双筷子方向一转,目标直指几盘青菜! 又是一番龙争虎斗,青菜转眼间就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井源这时才有空腾出口来抱怨:“太上皇怎不早点说!” 他认真提点,“下次直接说林钧说就行了!” 朱祁镇哑然失笑,看来林钧美厨之名连边城—— 他的思绪一顿,回忆复苏,林钧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杨总兵以百人弓箭手留之,郭都督许诺,大同宣府自由往来,井驸马也说,可往京城—— 朱祁镇摸了摸胸口,他今日换了新衣,也没忘把仇人名单带上—— 井源,郭登,杨洪! 真奇怪,他之前对这三人,稍一想之,就觉面目可憎。 今日三人如此不顾形象的大吃特吃,他竟还觉得,有些可爱—— 朱祁镇眉头皱起,等晚上回到帐中,到是要问问林钧,这是什么情况了。 井源三人相思了几月的馋虫,终于得到缓解,吃火锅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井源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桌上,吃的火锅,似和他们吃的,不大一样! 他立刻虚心求教吾皇,朱祁镇倒也不吝赐教,“林钧本就准备了两种锅子,一种是羊肉锅,一种是牛肉锅。” “只不过每个炉子上只能放一个锅,所以才只能选羊肉锅或是牛肉锅。” 嗯,林钧还说了,若是在两锅间,加上一个档板,做个鸳鸯锅出来,倒是可以两锅同食了! 可惜,这里是一穷二白的草原,若是在大明,能工巧匠甚多,他只需一道口谕,下面的人转眼间就能做出来。 朱祁镇的思乡之情,再度蠢蠢欲动,这次,却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 只因他知道,井源三人,就是来接他回京的使者! 一想到这点,朱祁镇的心情,就沸腾起来,如一锅烧开的热水,他真怕自己一张嘴,回家二字,就要脱口而出! 同桌的也先等人都愣住了,他们从未想过,牛肉锅和羊肉锅二选一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炉子和锅! 到底还是大明的吃货武将们更灵活,或者说更纯粹一些,三人已经纷纷站起,端着蘸碟,就直奔邻桌而去! 井源自来熟地夹起了一个牛肉丸子,一口咬下,q弹爆汁,满满的牛肉香! 他双眼幸福地眯起,含糊不清地叫道:“好吃!” 也先坐不住了,他直接站起,“我去和几个老兄弟喝一杯!” 脱脱不欢挑了挑眉:“我去看看大家吃好了没!” 阿剌知院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想吃就吃,恁多废话! 伯颜帖木儿看看彻底走空的桌子,只剩他和明皇二人,他的视线,落在了林大厨单为二人开的小灶,单独的小盘羊肉上,福至心灵地唤来亲卫: “你去问问林,能不能给我——” 伯颜帖木儿声音一顿,看了眼身边的朱祁镇,腰杆瞬间挺直,理直气壮地道: “明皇要吃牛肉锅!叫他给换一个!” 朱祁镇:“……” 这是不是当着朕的面,假传圣旨? 伯颜帖木儿再次梦想成真,当一锅飘着萝卜和牛肉丸的清香牛骨汤底被端上来,他难得良心发现的请朱祁镇先用。 伯颜帖木儿心情复杂:“明皇,林钧这小子,是真宠您啊!” 这个宠字听上去怪怪的,不过,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 朱祁镇心情极好,夹起一个牛肉丸,想到这个弹牙爆汁儿的牛肉丸,还是他亲手剁出来的,顿时觉得更美味了。 唔,只有一点不好! 伯颜帖木儿咬死了不让他带钧哥儿一起回大明! 他该如何解决此事呢?! 是威逼,还是利诱—— 朱祁镇陷入了思索中。 待六个满场蹭锅子的家伙回来,发现自家桌子上也换成了牛肉锅,登时无语。 沉默片刻,六双筷子一起伸出,转眼把桌上新上的牛肉,瓜分了干净。 井源立刻察觉出了不对:“这肉,更新鲜,也更好吃!”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伯颜帖木儿一脸得意:“咱们这桌有明皇,自然和旁的桌不一样!” “其他桌都是提前一些时间切好的肉又冻了一下,咱们的肉,可都是鲜切的!” 井源最是心直口快,脱口道:“原来咱们都是借了太上皇的光!” 也先瞥了眼脱脱不花:“大汗也没想到,竟是借了阶下囚的光!” 他着重点了阶下囚三字,正是方才,脱脱不花,用来嘲讽朱祁镇的话! 脱脱不花脸上青白交替,终于是坐不下去了,他刷地一下站起,瞪向了伯颜帖木儿:“吃饱了,我睡哪里?!” 伯颜帖木儿早已令族人腾出几十顶帐篷,正好叫这帮土包子见识下草原高等部落的专属火炕,当下就叫来亲卫,给脱脱不花带路。 脱脱不花一走,他那一派的旧蒙贵族们自然也坐不住了,一个个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这,唉,刚交换到第二个锅子呢! 也没吃两口—— 看人家瓦剌那边,就动也不动! 旧蒙贵族们,破天荒地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他们是不是,选错大汗了?! 阿剌知院老神在在,聪明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绝不轻易开口。 看看脱脱不花,不就是因为话太多,连顿饭,都吃不好吗! 他一直等到手下们都吃的肚子滚圆,才挥挥手,和也先诸人作别,施施然地到了伯颜帖木儿安排的帐中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个部落主,都带了亲卫,少则七八人,多的二三十个。 这些亲卫,自然没有吃锅子的待遇了,不过林钧也给他们准备了大骨锅,每人配了一小碟麻酱,也是吃得眉开眼笑—— 脱脱不花请客那次,做的可是炒菜,亲卫们是一点边角料都没捞着! 待阿剌知院一走,帐内,就只剩自己人了—— 反正也先是这么觉得的。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了三位明皇使者:“怎么样,明皇什么时候派人来接前任明皇回去?!” 井源三人的筷子,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最终僵在了手中。 郭登看向井源,杨洪亦是看向井源,仿佛他才是三人中做主的那个! 井源下意识地看向了朱祁镇,后者视线之灼灼,有如烈日悬空,他不由挪开了视线,艰难开口:“明皇,只是让我们来看一下,大王是不是真的要讲和——” 他的声音,骤然小了下去:“并未提及太上皇还朝之事。” 是的,朝议时决定的,试探也先决定归还太上皇是否有诈,到了正式下旨,赫然变成了试探也先是否想要求和,至于太上皇—— 通篇未提。 井源不敢看朱祁镇的脸,却到底没忍住,还是看了一眼—— 井源瞬间愣住,他发誓,从未见血色如此快速地从一个人脸上褪去! 带着满是幸福的笑容一起,消逝不见! 朱祁镇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 不待井源回答,朱祁镇努力扯了下嘴角,微笑道:“可是皇弟担心,我抢了他的皇位?!你告诉他,我只要能回家,我愿意终身替先祖们守陵!” 三位大明守将,同时沉默了。 不约而同地想起,刚入帐时,朱祁镇气定神闲,力战脱脱不花的样子。 再看现在的他—— 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早已经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的大明悍将们,也不由为之动容。 可惜—— 他们说得不算啊! 井源沉默片刻,吐出一口长气,“太上皇请放心,我回去就直奔京城——” 他的目光无比坚定:“把您的话,转述给皇上!” 朱祁镇含笑点头:“那就多谢井姑丈了。” 他的心里却慌到没底儿,朱祁镇莫名的有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感觉—— 他的好弟弟,一点都不想他回去! 痛苦啃噬心脉,如果不是之前期待太高,他可能也不会因巨大落差而如此痛苦! 恨意一丝丝爬上来,再也无法驱逐,缠绕在他心间,千丝万缕的勾勒出一个名字—— 朱祁钰! 太上皇还朝一事谈崩,也先也皱起了眉:朱祁镇回不去,就无法和大明正式讲和,不能正式讲和,就无法开启草原致富之路—— 也先咬了咬牙:“三千!三千骏马!不能再多了!” 伯颜帖木儿亦是咬牙加码:“我再出五百!” 大明三人面面相觑,深切的意识到了,也先,恐怕是真的想把太上皇送回来! 井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也先面色凝重,开出了最后筹码:“还有土木堡一战,尚活着的大明臣子和士卒——” “我不要羊了!都还给你们!” 相信他的族人,能理解他的苦心! 井源激动起来,没有人能理解,一起经历过土木堡之战的同袍之间,是什么感情! 他脱口就要答应下来,下一秒,嘴巴却被人生生捂住。 杨洪面色郑重地对也先点了点头:“大王的诚意,我会转达给吾皇。” 顿了下,他认真道:“相信吾皇,会答应大王的条件!” 也先大喜,伯颜帖木儿亦是开心。 朱祁镇的脸色却并没好转许多,他心中只觉荒唐:亲人不愿意他回家,仇人倒是拼了命的不断加码! 商议妥当,众人各自散去,井源想要和吾皇同榻,却被朱祁镇以炕小容不下婉拒。 他依然欣赏三位大明悍将在草原豪强们面前表现出的从容和强势。 但同时,朱祁镇也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三人,是大明的悍将,不是他朱祁镇的。 朱祁镇到草原数月后,第一次对所住的小帐篷,产生了家的感觉。 灯光所在,有寡言而可靠的袁彬,有憨直口无忌惮的哈铭,有小机灵鬼刘绍,有值得信任的刘监正—— 还有最让人信赖,无论何时何地都积极向上,只要他抬眼就能看到的—— 林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