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破虏侯!” 一群人骑着马奔到近前,各自报上名号见礼。 周启现在的样子很吓人,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一点都不夸张,尤其脸上,抹的乱七八糟的,看上去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 别的也就罢了,最难受的还要属眼睛。 血痂粘在上下眼皮和睫毛上,那叫一个难受。 一众将官看的眼皮狂跳,下意识收起了轻慢。 “免礼吧!” 周启摆了摆手,一眼扫过去,问:“孙阁老可好?” 兵部赞画刘应泰道:“督师风寒日重,不良于行。” 周启就道:“带本侯去探望!” 众将连忙让开,拥着他前往中军大营。 有资格跟着出来迎接的,至少也是游击一级。 众将策马随在两侧,不时的交换眼神。 到了中军大营,刘应泰提议:“侯爷不如先沐浴再去见督师?” 周启从善如流:“也好!” 这副这样确实不适合去见孙承宗。 刘应泰连忙将他领到一座帐篷里,吩咐营兵烧水。 要浇澡了才烧热水,显然根本没准备。 周启吩咐:“不用浇了,凉水即可。” “这……” 刘泰应道:“天寒地冻,侯爷……” “马上准备。” “下官遵命。” 刘应泰没再劝,立刻让营兵打在凉水灌在浴桶中。 曹大和一个亲兵一边帮周启卸甲,一边道:“侯爷,这寒冬腊月的,用凉水沐浴会染上风寒,不如等一等,等水烧热了再洗。” 周启舒展着身体道:“问题不大!” 曹大骂了几声,道:“侯爷又长高了。” 周启嗯了一声,过完这个年,他才十七岁。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去一年确实长高了一些。 曹大啰嗦一阵,瞧了瞧他的脸色,见侯爷似乎心情不并不坏,就道:“侯爷,过了这年小的就十八了,您看是不是该给小的说个媳妇,给我曹家传宗接代了?” “过年才十八,急个什么劲?” “怎能不急啊,老家十八娃都有两三岁了。” “媳妇都让我给找,为啥自己不去找?” 曹大苦着脸道:“小的上哪找啊,这说媳妇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总不能小的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去抢过来,侯爷要不给小的做主,小的只能去抢个媳妇了。” 周启没好气道:“少废话,回成山卫再说。” 曹大就不说了,寻思着等回了成山卫一定要时不时念叨一下。 要不然侯爷忙忘了,什么时候才能搂着媳妇睡。 扒掉衣甲,周启赤条条跳进浴桶。 “嘶!” 入水的瞬间就吸了一口凉气。 大冬天的,用冰凉刺骨的雪水洗澡还真是刺激。 即使以他大冬天穿着单衣都不觉的冷的体质也忍不住哆嗦了几下,太刺激了,感觉肌肉都在下意识地收紧,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适应,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 周启舒展身体,让亲兵给他搓洗。 这些大头兵手艺太粗暴,挺怀念当年洗浴中心的那些小姐姐。 可惜不能在军中带女人,会带坏风纪。 不然带上几个丫头伺候就舒服了。 花了两个钟的时间,足足换了三桶水,总算洗干净。 周启穿上干净衣衫,出账去见孙承宗。 一间不大的帐篷里,孙承宗躺在床上,脸色腊黄,眼窝深陷,仿佛随时可能断气,与去岁在京城见面时已判若两人,看上去老了十岁,可见这两个月有多煎熬。 帐篷里烧着个柴火炉子,土劣的,虽然火烧的挺旺,却依旧无法阻隔深冬的寒气。 旁边还有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在照顾。 看到周启进来,孙承宗就想起来。 “阁老还是躺着吧!” 周启上前察看,顺势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 一旁的中年人施礼:“孙鉁拜见侯爷。” “免礼!” 周启扶了一下:“你是……” 孙承宗道:“老夫次子,未出仕,在军中照顾老朽。” 周启点了点头,问:“阁老病情如何?” 孙承宗咳嗽了几声,神伤道:“老夫年近七旬,能活四朝,历四帝已感知足,纵使即刻薨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唯所撼者未能驱除奴贼与塞外,有负君王厚望。” 周启默然,这老头虽然是东林党。 但是抛开政治立场,人品还是过硬的。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老头是一心为国,而且最后还能领着全家老小慷慨赴死,同样是东林党,水太凉之流的则委实不堪,然而问题是,忠臣未必能办好事。 数万大军在侧,却眼睁睁睁看着鞑子抢劫无所作为。 边军将领挟兵自重,只想保存实力固然是主要因素。 但孙承宗身为主帅,却使唤不动将领,难道就没有责任? 周启问道:“阁老可有教我?” 孙承宗道:“老夫虽然卧床不起,却也听说侯爷用兵多有奇谋,以区区两百家将,就袭破了奴酋莽古尔泰大营,用兵之道想必侯爷已腹有韬略,老夫不敢妄言,唯所虑者边军将士骄纵,益柔不益刚,侯爷切勿太过于苛责,诸般军情可问于赞画。” 周启不以为然,但没有反驳。 只是点了点头。 秀才将兵,有令也难行。 军队是干嘛的? 这特么是天下最暴力的机器,从军队诞生的那刻起,就肩负着一条使命,就是摧城拔寨杀人灭国,用一个快七十的文人统率一群骄兵悍将,这泥玛闹着玩呢! 或许老头经验丰富,组织安排个边防,或者屯垦种地会干的很好。 可统三军决胜沙场还是算了。 陪着老头聊了几句,才出去吃饭。 夜幕已经降临,亲兵们围成一圈吃着糙米饭。 周启端了碗饭,和亲兵们围在火堆旁,一边吃饭,一边听亲兵们吹牛逼,忽然手背凉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望,才发现夜空中飘起了雪花。 又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还冷,还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 填饱肚子,就去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分内外间,里面睡觉办公的,比较小。 外面是会议室,能容纳几十号人议事。 本来孙承宗住在这,兵部行文到来后,老先生就主动搬了出去。 周启先看了看宿舍,还不错,有张床。 大军征战在外,能睡到床已经相当奢侈了。 那些最底层的士兵,就只能裹一条棉袄或者羊皮袄凑合着睡觉。 周启转了一圈,让营兵去叫赞画,打算问问军中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