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了，北京城里却没有半点年味。　　 今年的这个冬天对就师地区的老百姓来说，除了灾难还是灾难，城里已经断粮了，巡城兵每天都会在各种小巷子里抬出数十具冻僵的尸体，那些饿的眼珠子发绿的百姓，看巡城兵的眼神像是看食物，巡城兵不敢面对那种眼神，心里会发毛。　　 皇帝的餐桌上，早就没有了肉食。　　 臣子们也有样学样，变的节俭了起来。　　 唯有粮商还在开门营业，只是粮价却令人绝望。　　 大年初一的朝会上，仪式进的枯燥而乏味，皇帝的脸上没有新气象，百官勋贵们的脸色同样凝重而又肃穆，等到朝仪结束后，皇帝赐宴时，也依旧没什么欢声笑语。　　 今年的御宴很寒酸。　　 每张桌子上只有一条鱼，和几道素菜。　　 猪牛羊肉是没有的。　　 即使如此寒酸，臣子们依旧吃的很香。　　 有位给事中吃到伤心处，忍不住痛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赞扬着皇帝的勤俭，听的一干臣子们也悲从中来，为君王的艰辛而心伤，纷纷以羞遮面。　　 百官是不是真的悲伤不知道。　　 反正崇祯帝被感染到了。　　 语气都有点哽咽了。　　 勋贵们也不差，全都红了眼。　　 定西侯蒋维恭没滋没味地咀嚼着青菜，一边努力地揉眼睛，一边惆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再不解禁北京城就得被粪便淹没了。”　　 郭培民道：“应该快了，昨天的朝议上不是讨论了吗，破虏侯已经接掌边军，不日将与鞑子决战，再等上半个月应该差不多了吧？”　　 蒋维恭唏嘘道：“我虽不懂战事，但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兵危战险，一个不好就是丧师辱国。眼下朝廷一日三催，创促进兵之下，后果实在难料。”　　 郭培民道：“陛下等不急啊！”　　 蒋维恭叹息了一声：“希望老天爷保佑吧！”　　 散朝回到侯府，就命下人将饭菜给他端到书房。　　 饿了一天，皇宫里的清汤寡水不足裹腹。　　 皇帝吃糠咽菜，可能是在认认真真的给天下做表率，以至于宫里的各种贵人和奴才们也不得不响应皇帝的号召，一起跟着吃苦受罪，臣子们就算了。　　 就算苦了皇帝，也绝不能苦了自己。　　 嘴上喊喊，做做样子就完事了。　　 回了府中，关上门该吃吃，该喝喝。　　 刚刚坐下，就听到后面传来女子打闹声。　　 起身过去推开窗户，就看到一群小儿女正在抛雪球。　　 三月不曾出府，子女们也快憋坏了。　　 整天躲在屋里刺绣也不是办法，眼睛会受不了。　　 读书识字只是为了扫盲，总不能学那些考功名的学子一样头悬梁锥刺骨。　　 还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打雪仗成了最常见的活动。　　 蒋维恭觉的这挺好，既锻炼了身体，又健康了身心。　　 最多仆役们多扫几遍雪就完了。　　 只是看着六女儿穿着一身劲装，头发也扎起来，弄了个丸子头，活蹦乱跳的和姐姐妹妹们打雪仗，就觉的有点不妥，也太不淑女了，这要是传出去，怕会有损闺誉。　　 若是破虏侯再挑剔，可就太闹心了。　　 京城封困三月，勋贵们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武力的重要。　　 现在想跟破虏侯结亲的可不在少数。　　 勋贵别的不多，唯有儿女不缺。　　 就大明现在的情况，嫁个女儿，结一强援实是利大于弊。　　 回头得让夫人好生教导，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　　 过了一会，襄城伯李国祯和武定侯郭培民带着家眷过来走亲。　　 蒋维恭将两人迎到书房，家眷自然由夫人安排。　　 四女儿蒋妙兰七月已经出嫁了，嫁给了武定侯郭培民的九弟郭培禄，本来该是大年初二来给岳父拜年，但两家乃通家之好，就跟着武定侯一并来了。　　 入了内院，蒋妙兰就被几个妹妹拉到闺房说话。　　 五妹蒋梦秋问：“四姐，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啊？”　　 蒋妙兰也发愁：“不知道啊，我也正愁呢！”　　 蒋梦秋问：“有没有叫个大夫看看？”　　 蒋妙兰道：“等等再说，过阵子要再没动静就请个大夫看看。”　　 蒋文君大眼珠骨碌一转，问：“四姐，是不是我姐夫不行啊？”　　 “讨打！”　　 蒋妙兰脸一红，打了她一下，没好气地道：“小姑娘家家的，胡说啥呢！”　　 蒋文君道：“我十四了，可不是小姑娘了。”　　 蒋妙兰怔了下，道：“是啊，梦秋明年要出嫁，文君也都十四了，该定亲了，前几天听说爹娘有意将你许配给破虏侯，真的假的啊，一会我得去问问娘！”　　 蒋文君道：“我哪里知道啊！”　　 蒋妙兰就好奇：“你不知道？”　　 蒋文君挺无辜：“我说了又不算，爹娘决定的事我能反对吗？”　　 蒋梦秋挺吃惊：“四姐从哪听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蒋妙兰道：“我听大嫂说的。”　　 蒋梦秋吃惊地看着妹妹：“啥时候的事，四姐都知道了，我咋不知道？”　　 蒋文君就装傻：“我也不知道啊！”　　 蒋梦秋气的想掐她：“还给我装！”　　 蒋文君麻溜地躲开：“我真的不知道啊，娘就拐弯抹角的问了我一堆问题，我哪知道。”　　 蒋妙兰问：“娘都问你啥了？”　　 蒋文君道：“问我觉的破虏侯人咋样啊，讨不讨厌他啊之类的，就前年见了一次，还是远远望了几眼，我都快忘了人长的啥样了。”　　 蒋妙兰和蒋梦秋对视了一眼。　　 这下没跑。　　 基本上实锤了。　　 蒋妙兰打量着六妹，不无羡慕道：“文君命好，若是这门亲事能成，以后可就是有诰命的侯夫人，不像我，你姐夫无秩无禄，就分了一些产田铺子，子孙富贵无门。”　　 蒋文君眨着大眼道：“没影的事，姐你说啥呢！”　　 蒋妙兰道：“八九不离十了，娘既然都问你了，肯定是爹想促成这门亲事。”　　 蒋文君不知道说啥，只好拼命的眨眼。　　 蒋梦秋道：“破虏侯还在山东呢，他家又没有大人，谁来给提亲啊？”　　 蒋妙兰道：“破虏侯就快进京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