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过来的时候，码头附近还乱哄哄的。　　 巡检司的人想戒严，奈何人手不足。　　 只能极力奔走，尽量不让人离开码头。　　 跟着孙元化过来的军队到来后，迅速控制了码头，巡检司的人才松了口气。　　 “下官拜见破虏侯！”　　 “孙大人免礼。”　　 周启拉了一把，没让他拜下去。　　 孙元化五十岁左右，相貌堂堂，一边打量这位传说中的侯爵，一边道：“下官听说侯爷在码头斩了奴酋皇太极，不知是真是假？”　　 周启点头：“人交了巡检司了，皇太极怎会出现在登州，可有京中消息？”　　 “这……”　　 孙元化道：“下官未收到京中消息，侯爷会不会看错了？”　　 周启皱眉，很不满：“皇太极就是我抓的，你觉得我会认错？”　　 孙元化无奈道：“侯爷见谅，非是下官不信，实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周启点头：“确实有点匪夷所思，皇太极被锦衣卫关押，如今却忽然出现在登州，看样子打算从登州乘船前往辽东，若非正巧碰到，那家伙还真有可能逃回去。”　　 孙元化闻言打了个激灵。　　 想想后果，忍不住又打个激灵。　　 奴酋从登州逃回去……　　 不管知不知情，他这个巡抚都会脑袋不保。　　 东奴给大明带来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好不容易抓住了奴酋，就等着东奴内乱呢，结果却又给放跑了，皇帝会有多愤怒，用屁股都能想到。　　 只是……　　 孙元化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事。　　 第一，皇太极怎么可能逃出京城。　　 第二，就算逃出京城，不往北去，却跑来登州。　　 不要说孙元化，就算是周启，若非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　　 太多的疑惑了。　　 和孙元化回到巡抚衙门，讨论半天也不得要领。　　 京城邸报未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元化只能按照下心思，设宴款待破虏侯。　　 登州是府城，又是登莱巡抚驻地，还有登州总兵官、兵备道也在府城，更有参将、游击登州卫等，光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就一大堆，吃干饭的真不少。　　 周启应酬两天，审讯结果出来了。　　 登州知府亲自前来汇报：“侯爷，大人，经审讯得知，侯爷擒下的奴酋身边二人，一为范文寀，一为佟养全，皆为叛贼，二人受叛贼范文程之命往京城营救奴酋……”　　 孙元化再也忍不住：“被侯爷所斩之人真是奴酋？”　　 知府答道：“正是！”　　 “岂有此理！”　　 孙元化总算是信了，不觉吓出了一身冷汗，竟然真是奴酋皇太极，还好还好，那厮也是霉运罩顶，竟然又碰到了破虏侯，不然被奴酋从登州逃回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别以为没人知道就能瞒过去。　　 只要奴酋逃回去，这事迟早会曝出来。　　 届时天子震即，登州不知多少官员项上人头不保。　　 孙元化想骂娘，可读书人和文官的体统却让他没法爆粗口，只能愤懑了一句，压了压心头的寒意，问：“奴酋是如何从京城逃出来的，为何京中未有消息？”　　 知府答道：“据两个叛贼交待，京城有人在接应他们，找到机会控制了一位锦衣卫的总旗官，将其家人虏去辽东，又许以重利，找机会药翻了看押人员，将奴酋救了出来。”　　 “咝！”　　 孙元化吸了口凉气，不敢再问下去。　　 京师重地，竟发生了这等事情。　　 不知道会扯出多少人，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孙元化是文官，更在辽东干过，很清楚某些世家大族的龌龊。　　 如今发生了这等事，京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周启却没什么顾忌，问：“京城何人通奴？”　　 “这……”　　 知府也不敢说，这种事知道的太多没好处。　　 周启不爽：“有何不可告人，你不说本侯命亲兵提审。”　　 知府无奈，只得道：“粮商赵有锡。”　　 周启皱眉：“这个赵有锡什么来头？”　　 知府答道：“下官也是不知。”　　 孙元化问：“奴酋既逃出京城，为何不回辽东，反而千里迢迢跑来登莱？”　　 知府答道：“彼辈早有谋划，若奴酋逃出京城，则京师及北上之路必然严查，关碍重重未必就能顺利逃回辽东，遂提前定计从登州乘船前往辽东。”　　 “岂有此理！”　　 孙元化又吸口凉气，暗暗抹了把冷汗，差点就遭了无妄之灾，幸好被破虏侯撞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勉强压下心头的寒意，沉声问：“登州何人接应？”　　 知府答道：“兴平商行的王道周。”　　 “人抓住了没？”　　 “审讯耽搁了时日，已经乘船出海了。”　　 孙元化脸色瞬间很难看，放跑了奸细，这又是一桩罪果。　　 真真是流年不利啊！　　 周启问道：“为何京城没有消息传来？”　　 知府也不知道：“奴酋出逃，应当封城了吧！”　　 这个解释倒也说的过去。　　 皇太极逃走了，京城肯定要封城搜上几天。　　 但京城上百万人口，就算封城也不可能封太久。　　 估计消息应该快到了吧！　　 孙元化问：“彼等何时逃出京城的？”　　 知府答道：“七月初三。”　　 孙元化就疑惑：“彼辈混在商队如何半个月从京城跑到登州的？”　　 知府答道：“抚台大人有所不知，彼辈离京后一路都有人接应，快马过了莱州后，在登州府城十里外才混进商队的，计划趁消息未到登州前乘船出海，不料被侯爷撞见。”　　 “岂有此理！”　　 孙元化气的用力拍了下椅子扶手。　　 一路有人接应，大明境内的通奴之贼竟如此之多。　　 陛下若知道了，必然会雷霆震怒。　　 大明可是有路引制度的，奴酋是如何一路畅行无阻快马赶到登州府的？　　 好吧，虽然路引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了，但不出事便罢。　　 若出了事，就得有人承担责任。　　 登州府的官员同样逃不掉，更别说还放跑了奸细。　　 京师地区和山东地区的官员又要倒霉了。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周启又问了些细节，道：“孙大人还是想想如何给朝廷奏报吧！”　　 孙元化点着头，心里却苦的不行。　　 如何奏报？　　 斩了皇太极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过没有功，刚刚履任，就摊上这等倒霉事，掉脑袋不至于，毕竟才刚刚上任，不熟悉情况也说的过去。　　 但丢官的可能性比较大。　　 麻烦大了！　　 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