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出了如此大事,肯定要上报朝廷。 但奏报怎么写,却令人大费思量。 如果皇太极是登州官员斩的,反正只要不是破虏侯斩的,哪怕就是山贼匪类斩的,这奏报也好写,只需要用点春秋笔法,登州府官员非但无过,还能有功。 可问题是,皇太极是破虏侯斩的,春秋笔法就不好用了。 破虏侯肯定也要上奏本。 勋贵乃是超品,奏本不经过中枢,直奏御前。 这怎么还能用春秋笔法? 孙元化是火器专家,有着后世理工男的毛病,但他同样是官员,作为从二品大员,即使不喜官场上的蝇营狗苟,但有时候也不得不为现实妥协。 就像这次,飞来横祸压根就不是他的错。 只要因皇太极选择了从登州出海,就要担责。 就说气不气人! 刚刚上任,正打算施展满腔抱负,怎么能坐以待毙。 孙元化只得叫来按察使,商议奏报该怎么写。 按察使心领神会道:“在人,不如由下官去与破虏侯请教一下?” 孙元化微微点点头:“也好!” 这事还得落在破虏侯的身上。 若破虏侯能分润些功劳,哪怕就是提上一笔,登州府军兵在追捕皇太极的时候围了一下堵了一下,都可以功过相抵,免了登州府官员放跑奸细和纵容奴酋的罪过。 孙元化叫来按察使,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按察使也心思灵巧,体会到了大人之意。 …… 周启一点都不操心这事,让孙元化派人带他去参观火器作坊。 就算皇太极真的从登州跑了,也跟他没关毛钱关系。 追责追不到他头上。 自然乐的坐观风云变幻。 火器作坊建在城北,还建有冶铁炉,数百号匠人正在忙着熔炼铁水浇铸炮身,还有一批穿着明服的洋人穿梭在其间,有的干活,有的指导匠人。 周启先参观了炼铁炉子,没有发表意见。 太落后了,简直没眼看。 可惜他是搞农业的,不懂炼铁工艺。 不然还能给提意见改进一下。 转到枪管作坊,看着一个匠人将烧红的铁皮卷在一根铁棍上用铁锤反复锻打,就算的这玩意儿不靠谱,这样锻打的枪管,内壁是不可能平整的,更不可能光滑。 弹丸射出去的时候,摩擦力肯定不小。 不管精度还是射程,都必然大受影响。 周启拿了支打好的火铳,问:“这铳能打多远?” 火器作坊小吏答道:“约一百五十步。” 周启兴致勃勃:“打一发我看看!” 小吏连声应下,于是去了专门试铳的场地。 试铳的是一个匠人,三十左右的魁梧汉子。 只见汉子装好弹药,瞄准了三十多米外吊在杆子上的圆形铁靶。 然后引燃火绳。 “砰!” 只听一声闷响,有大片烟雾腾起。 火铳管口火光一闪,三十多米外响起‘叮’的一声。 打中了。 准头还不错! 威力也还行。 铁靶被打的转了好几圈。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估计得多个窟窿。 以大明的医疗水平,挨上这一枪,若四肢中枪,多半得锯掉。 若是打到身上,就算一时半会不会死,早晚也得死。 周启问道:“可是定装药?” 小吏答道:“正是!” 周启伸手:“来,我打一枪试试!” “这……” 试枪的汉子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吏吓了一跳,忙劝道:“侯爷万金之躯,岂能冒险试铳。” 周启惊讶:“试铳还有风险?” 小吏连忙点头:“侯爷有所不知,火铳有炸管的可能,或火门漏气,都会伤人。” 周启摆了摆手:“无妨,若真炸了算我倒霉,不会罪及你们。” 小吏苦着个脸,想劝却不敢劝。 试枪的汉子看了看小吏,就将火铳递给周启。 并且给了子药,指导周启装好弹药。 周启没玩过这东西,难免手生。 装好弹药封住火门,再三检查,确认没有问。 才瞄准了肥子,才引燃了火绳。 火铳上有照星,也就是所谓的准心。 “砰!” 硝烟弥漫,冲进了鼻腔。 周启好悬打个喷嚏,扭头换了口气,才看向靶子。 靶子轻轻晃动,好像没打动。 有点不死心的问了一嘴:“打中了没?” 小吏目光躲闪,不敢说。 试枪汉子扭头望向一边,看样子也不傻。 周启看向亲兵。 曹大不敢说谎,只得硬着头皮道:“侯爷没打中。” 周启倒不觉的丢脸,道:“再打一次!” 试枪的汉子忙取出子弹,重新装填弹药。 “砰!” 硝烟与火光中,这次中打了。 ‘叮’的一声,靶子在剧烈摆动。 周启就挺满意,准头还不错。 就不知上了战场会如何。 而且装药点火太麻烦了。 要是有一挺机枪就好了…… 好吧,这个梦有点遥远! 周启打了几枪,过足了瘾才离开了枪管作坊。 又看了看火炮作坊,还亲自搬起一架炮管一米多长的小炮试了一下重量,大约有三四百斤重,得四个成年汉子才能挪动,这种傻大粗上了战场移动都费劲。 也难怪大明有火利之利,却依旧干不过鞑子。 这玩意也就放在阵地上,打打防守战还可以。 拉出去和骑兵野战,吃屁都吃不到热的。 出了火器作坊,周启正准备去参观下造船厂。 登州号称京师海门,不但有北方最大的军港,而且造船业十分发达,和龙江造船厂那种工部直管的造船厂不同,登州造船厂是备倭都司管辖的地方造船厂。 备倭都司全称总督登莱沿海兵马备倭都指挥使司。 不过都司名存实亡,职权被兵备道、地方州府和巡抚衙门瓜分。 登州的造船上头上婆婆很多,巡抚肯定是最大的婆婆。 总兵官和兵备道也能管。 总之挺乱。 据说登州造船上不但造战船,而且还造商船。 周启打算先去参观一下,有机会得想办法抢过来。 结果刚出兵器作坊,就碰到了找来的按察使。 “下官拜见侯爷。” “起来吧!” 按察使在周启这没牌面,之前因为坐轿子下地一事就被他骂过,更被逼着割麦子,后来又因渔民之事,不得不出现谈判,这人一旦有了污点,想硬也硬不起来。 周启直接问道:“你有事?” 按察使强作欢颜道:“下官有点小事想请教侯爷!” 周启把手一挥:“路上说!” 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