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收重税,像是沈万三这种对钱不感兴趣的人大概也就是咬咬牙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但是对于那些老百姓来说,可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 “那咋办啊?到底是加还是不加啊?” 朱元璋此时也是傻眼了。 特么的,收个税,咋还这么多的门道? 朱元璋不明白也很正常,他要是明白了税收的原理,也就不会干出那么愚蠢的事情,疯狂的印刷大明宝钞了。 “咋办?办法自然是有的,老朱头,你想不到,不代表本公子也想不到。” 陈平安鄙夷的看着朱元璋缓缓说到。 “那你还磨叽啥?赶紧说啊!” 朱元璋顿时催促起来。 这小王王八蛋,那是一天不欠揍,浑身难受啊! 陈平安不急不缓,喝了口茶,咳了一声,已经越来越熟练的李善长,赶紧捧着笔,递到了陈平安手里。 “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无非就是要下四步棋!” 陈平安一边说着,一边写着、。 “这第一步棋,就是提高商税的税率,如今的三十税一自然是不行的,最好是直接提高到十税一。” 这还是留有余地的,你看看蒙元时期,最低也是五税一,甚至都干到了二税一的地步。 朱元璋定的三十税一,自然有点太低了。 在促进商业发展上,倒也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是对于朝廷来说,却是毫无收益。 改成十税一后,也并不算高,朝廷也多少能喝点汤了。 “陈公子,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你提高了税收,就不怕那些商贾把这种负担强加到老百姓的头上?” 老李一脸担忧的问到。 “接下来就是第二步棋了,具体商品的价格,则有朝廷来行使定价权。当然了,这并不是让朝廷直接一口价,不准变,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定价。” “比如涉及到国计民生的商品,朝廷就可以给出一个参考价,商贾的定价不要高于这个参考价就行。” “只要你低于参考价,你想怎么玩,朝廷都可以放任不管,但你要是高于这个参考价,朝廷就可以强硬插入,让他们见识见识锦衣卫的手段了。” 陈平安缓缓解释起来。 “妙啊!这两步棋不错!真不错!” 朱元璋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这两步棋只要走好了,物价可以得到抑制不说,朝廷还能提高收入,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啊! 而且就算陈平安没有说这些,如今的锦衣卫也会每天都去市场上调查物价,汇报给朱元璋。 只是这些数据对于朱元璋来说,只有参考意义,没有实际价值。 如今陈平安贡献出这两招来,正好可以操作一下了。 “陈公子,如此一来,税收翻了三倍,万一那些商贾直接罢市了怎么办?” 老刘却是眉头紧锁,不由得满脸担忧问了起来。 显而易见,商品的定价权到了朝廷手里,这价格的上限就是固定的,税收提高,价格不升反降,商贾的收益自然要大打折扣。 作为商贾,自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人家不干了,你总不能拿刀架着人家的脖子,让那些商贾非干不可吧! “老刘,你完全不懂资本运作啊!收益降低,并非是没有收益。只要有利可图,天下想干的人多的是,张三不干,还有赵四王二麻子干!” “这完全不用担心。” 陈平安满不在乎,淡淡解释到。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 沈万三有钱吧? 都到了对钱不感兴趣的地步,白糖被陈平安发明出来后,你看他还不是屁颠屁颠,亲历亲为的跑去卖白糖了? 老刘这完全就是杞人忧天啊! “不错不错!真不错!你快说说下面几步棋怎么走?” 朱元璋一脸亢奋,不由得再次催促起来。 在朱元璋看来,商贾就是一群吸血鬼,如今能割一把商贾的韭菜,还不会给老百姓造成什么负担,何乐而不为? 老刘你就是话多,别打岔,让这小子赶紧都说出来。 “这第三步棋嘛,那就是针对不同的社会阶层,要设立不同的税率。” “举个例子,像是粮食跟青盐以及药材跟布料等这一类民生用品,依旧可以采取之前的三十税一的征收法。” “但不涉及到民生的商品,则可以提高到十税一的征收法。” “至于那些老百姓压根就用上的奢侈品,还可以更高,直接高到五税一也不是不行!” “五税一,都有点低了,那些奢侈品的税,最好是定在一税一!” 陈平安淡淡说到。 这已经超出了封建时期古人的理解范畴了,完全就是照着二十一世纪对于奢侈品定税的策略来的。 民生商品的税要尽可能的低,好让老百姓买得起。 但是奢侈品,那是有钱人的玩具,自然要征收重税。 因为这些奢侈品,实际价值并不大,完全就是那些有钱人装逼用的。 卖的越贵,越是稀罕物,就越能显得他们有钱。 这些人已经完全不在乎多少钱了,买个包包花个几十上百万的人,他们会在乎这里面税收含了多少吗? 更别说,如今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奢侈品,那都是made in china(大明)! 所以大明的有钱人,想学二十一世纪的有钱人,飞去国外购买便宜的奢侈品,压根就没有这个可能性。 何况那些为了省点钱去国外买的人,那叫有钱人吗? 那就是赚个差价的买手! 真正的有钱人,买东西从不看价格,对于他们来说,什么东西稀罕什么东西贵,那就买什么,性价比是什么玩意?他们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性价比这三个字。 所以对于奢侈品来说,税是能定多高就定多高! “还有呢?” 朱元璋再次追问起来。 “最后一步棋那就是,要灵活转变,根据国情来指定税收策略,不能一直照着一个税率收下去,最好是每隔几年,就改变一下税率。” “往上调还是往下降,那就要看当时的国情了。” 陈平安缓缓说到。 往上调朝廷就可以增加税收,往下降民间就可以商业更加繁荣。 一成不变是不行的,两者要相辅相成。 比如现在的古人很难面对天灾人祸,要是哪个地方有了天灾人祸,那就要往下降,甚至直接免税。 但如果朝廷需要用兵,负担变大,那就要往上调了。 但是如今的大明,这个问题显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大明的税收政策就没变过。 从洪武大帝朱元璋定下税收政策之后,两三百年了,崇祯吊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的时候,还是这个税收政策。 这自然不行啊! 陈平安想让大明蒸蒸日上,那就势必要改变如今这个税收政策。 “好好好,咱记住了,你说的那个一条鞭,又是个啥玩意?” 朱元璋见这一条说完了,赶紧继续问了起来。 按照陈平安刚才所说,并没有对老百姓造成什么负担,想来其他的策略,应该也是如此,跟他当初想的肯定不一样。 反正这小王八蛋说完了,决定权还在朕手里,听完再说好了。 “老朱头,你倒是说说看,咱大明除了商税,还有啥税?” 陈平安没有直接回答朱元璋的问题,反而率先发问起来。 “咱大明实际上分为税跟役,这是两部分,税分为本色以及折色,役也分为均役跟杂役。” “除掉被当今陛下废掉的丁税以外,再除掉刚才说过的商税,余下的税收也还有十四种。” “当然了,这是朝廷颁布的正税,摆在明面上的。” “至于地方州府的杂税、摊派以及其余的徭役,那就不得而知了。” 朱元璋还没说话,李善长就抢答了。 这里面的税之所以分成本色跟折色,实际上还是因为古人的思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收税也分为实物以及银子两种。 本色税就是根据当地不同的情况收取不同的实物特产一类的税收。 折色税则为收取银子的税收。 均徭是明代三大徭役之一。因按户等人丁编排,均输徭役,故称“均徭”。明初,徭役包括里甲正役和杂役。杂役是供地方官府役使的差役,由里按户等派遣。 比如维持当地的治安、修建河堤等这些差事就属于正役。 而杂役则并不固定,会根据朝廷的需要,做出灵活的调整。 比如修桥修路,应对天灾人祸等。 这些政策的指定依然是李善长本人,虽然李善长如今已经基本不参与朝政,大多赋闲在家,但对朝政的关心依然是跟以前一样。 因此对于大明的一些政策,李善长甚至比朱元璋更加熟悉。 “不错不错,说的很对!” “既然你们都很清楚大明的税收种类繁多,但你们清楚这么做带来的恶果吗?” 陈平安依旧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这群古人,缓缓问到。 “恶果?这能有啥恶果?所有朝代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李善长眉头一皱,顿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当初按照朱元璋的意思,制定这些政策时候,他可是翻阅了不少朝代的税收政策,最终才取长补短制定出来的。 大明的这些政策,几乎就是来自前朝的样板。 照葫芦画瓢,把名字改了一下罢了。 有些连名字都懒得改,直接就照搬了。 “看你们的样子也不清楚,那本公子就跟你们说道说道。” 陈平安再次淡淡一笑。 “这些税收如此复杂繁多,所带来的恶果,那就是会不断加重老百姓的负担,朝廷官员则多了很多鱼肉百姓的机会。” “你说啥?” “咱大明的这些政策会让老百姓负担变重?会让朝廷官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 陈平安话音落地,朱元璋顿时就脸色一变! 虽然这些都是出自李善长之手,但最后拍板的还是朱元璋,那么多朝代都这么做,也没见出啥问题啊? 咋到了咱大明,就不行了? 这个小王八蛋是不是故意跟朕过不去?啥帽子都要扣在朕的脑袋上? “陈公子,不至于吧?汉朝唐朝等哪个朝代不是这么做的?” “也没见出啥问题啊?为啥到了咱大明就不行了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棣,此时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原本十分郁闷的朱棣,自从昨天看见了比他还惨,被李善长揍成了猪头的李祺,朱棣才幡然醒悟。 原来当爹的都一个样,被陈公子怼了,又不能对着陈公子撒气,最后只能拿自己儿子当出气筒了。 至于是进屋的时候哪只脚先迈进去的,北平那些当官的贪污与否,跟他们被老爹暴揍,压根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们就是活成了圣人,该挨揍的时候,一样跑不掉! 谁让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呢? 所以呀,还是赶紧顺着老爹,别让老爹又被陈先生怼了,回头自己又少不了一顿胖揍。 该说不说,老爹下手也忒重了点,俺就算是砍了半辈子的鞑子,那也顶不住啊! “祝老四,肤浅了不是?” “别的朝代用了,就代表没有问题吗?当今陛下是不清楚会带来什么恶果,否则一定不会就这么照搬以前那些朝代的法子。” “以当今陛下的性情,怎么会允许鱼肉百姓这种事情发生呢?所有会导致增加百姓负担的政策,当今陛下一定都会扼杀在摇篮之中!” 话音落地,朱元璋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这个小王八蛋,今儿个倒是挺顺眼! 还知道说朕的好话。 “那陈公子,到底会带来什么恶果啊?咱大明应该如何改进啊?” 只有老刘,一脸认真的问出了关键问题。 “老朱头,刚才你说朝廷的税没多收一分,那些商贾就会把价格提高十分,最终还是老百姓来买单!” “你想过没有,朝廷的税每多一个,地方的州府就会多出十个?” “税一旦变得越来越多,那些州府的官吏接触本色跟折色的几率也就越来越多了,他们贪赃枉法的几率也就越来越高了?” “你说这算不算恶果?” 陈平安收起了玩味的笑容,严肃认真的缓缓问到。 实际上历朝历代,哪怕二十一世纪也罢,贪官们贪污的手段,无非也就那么几种。 最常见的就是大兴土木,搞大工程。 只要有了大工程,承包的商贾能不能赚到钱不一定,但是那些负责的官员肯定一个个都是赚的盆满钵满的。 你看二十一世纪那些修路的工程,前面刚修好,还没来得及通车,后面立马就扒了重修! 短短几里路,他能给你修个一年半载! 如今的大明,基本也是一个道理。 大明的工程虽然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多,修个路也不敢修上一年半载的,但是这些官吏完全可以通过种类繁多的税收杂役,让自己贪个盆满钵满。 就大明这个均徭制度,到了明朝中期的时候,就因里长徇私作弊,徭役负担不均。朝政腐败,官吏里胥因缘为奸,基本作废了。 “陈公子,你刚才不是说了,朝廷要告诉老百姓收的都是什么税,都要收多少吗?” “只要朝廷这么做了,那些官员也就没办法再贪污了吧?” “这可都是你提出来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李善长再次问到。 “当然记得,这只能避免那些贪官污吏巧立名目,鱼肉百姓。” “可是如今的大明,正税就有十几种之多,老百姓啥也不用干了,每天的时间都用来交税了,” “关键是老百姓除了要交银子,还得交粮食,交药材,交布匹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东西。” “你觉得老百姓的负担在这种情况下,能轻得了吗?” “朝廷就算再透明,再严苛,难道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下面得那些官吏,他们鱼肉百姓得机会多的是!” 话音落地,朱元璋等人瞬间就无话可说了。 这下他们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大明得税收实在是种类繁多,而且乱七八糟得。 银子也收,实物也收,甚至有些州府,收的税里还包括咸鱼这种东西。 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些种类繁多的税收,并非是一群人一起交,而是落在了每个老百姓的头上,每个老百姓都要交这么多种类的税。 这里就要分为本税跟副税了。 比如按照季节来划分的税收,老百姓要在粮食秋收之后,先把粮食的税交了,这就是本税。 交完了本税,老百姓还得去卖掉糊口以外的粮食,卖到的银子要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折色税,交完折色税,再用另外一部分去买布匹,再去交副税。 当然了,要是嫌麻烦的话,老百姓也可以拿着粮食去找专门织布的用粮食来换取布匹,然后直接交税也可以。 只是这个办法基本上走不通,因为布匹在大明属于硬通货,还没生产出来,就被商贾提前预定了。 做布匹生意的跟做粮食生意的基本又是一伙人。 老百姓哪里玩的过这群商贾? 因此,又复杂繁琐,又极其耗费时间,而且交税的过程中,还会出现不必要的损耗。 所有的事情,最终还得老百姓自己承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