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几步棋，提高商税也好，一条鞭法也好，摊丁入亩也罢，这群人一个个那都是高风亮节心系国民的范儿！　　 但当镰刀割到这群人的脑袋上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也变成了韭菜后，当场就不干了！　　 论双标，那是不分古代现代的啊！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作为地球上的万物之长，跟动物的区别，那就是人有七情六欲，有点私心也正常。　　 能做到忘小我成大我这种境界的人，数千年来，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但陈平安纳闷的是，这群人可都是要跟着自己跑路南洋的啊！　　 你们现在就觉得被镰刀割一下韭菜无法忍受了？　　 你对得起我这段时间对你们的调教吗？　　 你们越不乐意，那本公子就越是要好好解释解释，这一步棋的重要性，让你们对封建社会彻底断了念想，好心甘情愿的随本公子跑路！　　 “你们也不用愁眉苦脸的，这一步棋才是所有棋子中最重要的一步，只要这一步棋走不好，前面的那些就成了海市蜃楼！”　　 陈平安收起了玩味的笑容，一脸严肃认真的说到。　　 “陈公子此话怎讲？”　　 老刘率先镇定下来，缓缓问到。　　 院子里这群人，放眼望去，一个个都是大佬，除了陈平安外，就他老刘的爵位最低了。　　 就算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不是？　　 你看看这群人，就连常茂这个小屁孩，那都是国公级别的，何况还有燕王这种级别的存在，就连陛下不也在这里吗？　　 老夫区区一个伯爵，操那个心干啥？　　 “你们好好想想，本公子刚才所有的棋，目的是什么？提高税收，增加朝廷的收入，充实国库，这才是目的！”　　 “但是这些银子到底从哪来呢？难道从老百姓手里来？老百姓才几个银子？”　　 “那自然是谁有银子，就割谁的韭菜啊！你们不把目光放在士绅门阀身上，难不成还要放到老百姓身上啊！”　　 陈平安缓缓说到。　　 “陈公子此言简直荒谬至极！老夫为官多年，跟户部也多有接触。依照户部十三司的统计来看，如今的士绅门阀所占的田产比例并不高啊！”：　　 “绝大多数的田产，可都是集中在老百姓手里啊！”　　 老李终于忍不住了，割别人的韭菜可以，割自己的韭菜那还不能据理力争一下？　　 虽然，镰刀之下，都是韭菜！　　 但老李这番话，倒是也有道理。　　 大明才建国不久，经过元末的战火洗礼，老百姓手里的田产本来很少，何况洪武大帝还一直紧盯着。　　 大明如今确实没有像历朝历代那样，出现大规模兼并田产的事情，如今勉强可以做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程度。　　 因此就算是士绅门阀不交税，老百姓们上交的税收，也能让朝廷维持正常的开支运转。　　 “肤浅了不是？”　　 陈平安淡淡一笑！　　 “你说的倒是没错，但那只是眼前暂时的情况，随着时间退役，这个情况还能维持下去，一成不变吗？”　　 “如今虽然士绅门阀实力不够，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如今的士绅门阀基数太少罢了！”　　 “当士绅门阀的基数变大之后，你觉得这种情况还能维持下去吗？”　　 话音落地，朱元璋跟朱棣，顿时脸色巨变！　　 不久前，陈平安才讲过，皇室子弟的数量多达数百万之后，带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很多皇室子弟活活被饿死的情况都时有发生！　　 陈平安看见朱元璋跟朱棣脸色的变化之后，会心一笑，看来这番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好像还不够，火还不够旺，还要再添一把柴火啊！　　 “这些士绅门阀，皇室勋贵，既不需要纳税，也不需要服役，但是当土地基本被他们掌控之后，朝廷还有税收吗？”　　 “难道朝廷依旧要把手伸向那些贫苦百姓不成？”　　 “到那时候贫苦百姓既无田产，还要纳税，大明的崩塌也就在朝夕之间了！”　　 陈平安收回笑脸，一脸严肃的缓缓说到。　　 “胡说八道！”　　 “完全是一派胡言！”　　 “我大明一片欣欣向荣，士绅门阀才有多少？大明天下田产数不胜数，这几个人还能都侵占了不成？明显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笔帐咱还是能算得清的！”　　 陈平安话音落地，蓝玉第一个就反驳起来。　　 蓝玉可谓是从南杀到北的人，大明的版图之中，他去过的地方几乎占了一大半。　　 如今大明的人口并不算多，尤其是西北跟东北，那简直就可以用地广人稀来形容。　　 士绅门阀才多少人？　　 大明这么多的土地，他们怎么可能侵占完？　　 蓝玉话音落地，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群人心里早就开始算账了，大明如今在籍的官员，数量极其有限，而且基本固定，还被洪武大帝杀了一批又一批。　　 至于皇室勋贵，那些爵位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因此数量也不会产生很大的波动。　　 至于通过科举考到功名利禄的人，这些人虽然可以免除赋税以及徭役，但这些读书人的基数也不大，占用的田产也是极其有限的。　　 何况即便占用了，那也只是一代的事情，读书人可没本事保证子孙后代也能享用那些田产。　　 只要子孙后代没有考到功名利禄，那根贫民百姓并无差别。　　 该交的税一分不少，该服的役一样不落。　　 再说皇室子弟，那就更不可能的了。　　 就算敞开了，让他们造娃娃，能造多少出来？　　 大明那么多田产，说占完就能占完的？　　 所以对于陈平安的话，这群古人认为，压根就是危言耸听！　　 “呵呵！不信是不是？你们呀，目光太短浅了，完全无法洞悉人类贪婪的天性！”　　 陈平安叹了口气。　　 “陈公子何出此言？”　　 老刘皱着眉头，再次问到。　　 见老刘率先问起，余下的人也纷纷打起了精神，听了起来。　　 朱元璋也赫然在列。　　 朱元璋很清楚，这小王八蛋每次群嘲过后，说出来的话，才是重点。　　 之前所有的政策，基本都是这个时候才会说出来。　　 现在才是应该认真听讲的关键时候，否则岂不是对不起大明了！　　 至于这小王八蛋群嘲这件事......　　 俺要听秀英妹子的，不跟这小王八蛋一般见识。　　 朕乃天子，一把大年纪了，跟这小王八蛋一般见识，没得丢了身份！　　 “你们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　　 “假设，你们的身份都是农民，你们每年需要上交全家收入的四成给朝廷。但是现在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手下的田产可以用付出两成的条件，交到那些完全不用交税的士绅门阀手里。”　　 “如此一来，你们不仅可以少交两成的税，士绅门阀也多了两成的收入，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们会不会做？”　　 陈平安缓缓问到。　　 “做！不做那不是蠢货了吗？”　　 “老舅说的对，不做那不是蠢货了吗？”　　 话音落地，大小二百五，立即回到。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啥也不用做，躺着就能多出两成的收入，农民的田产自己一分钱不用花，就能到手，怎么看都是赚钱的买卖啊！　　 陈公子当真是天才啊！　　 这么好的办法，俺咋就没想到呢？　　 不行，回去一定要照着陈公子的办法搞一下。　　 大小二百五的满脸亢奋，跟其余人一脸愁苦比起来，瞬间让气氛有些紧张。　　 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现在亢奋有点不太合适，于是终于安静下来了。　　 院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简直就是恐怖至极的事情啊！　　 陈平安的话一旦成真了，农民跟士绅门阀都将获利！　　 唯一损失的，只有朝廷了！　　 若是所有人都这么干了，那朝廷哪还有税收？　　 “你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的朱元璋，已经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了！　　 “如假包换，天下人有几个是傻子？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了这条捷径，其余人势必会纷纷效仿，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下人人都会照搬这个模式。”　　 陈平安淡淡回到。，　　 洪武年间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出现，但是在嘉靖年间，这种现象已然成风了！　　 不说士绅门阀皇室勋贵了，就是你只要考了个举人，就不愁没人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投奔到你门下当家奴了。　　 名声嘛，自然是不大好听，但银子嘛，却是实打实的，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当然了，你要是在乎名声的话，也可以选择只投献田产，只是抽成的比例就要高一点了。　　 士绅门阀啥也不做，躺着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所有人都收益了，只有朝廷吃亏了。　　 “陈公子，若是那些人真的这么做了，就不怕自己的田产直接北侵吞吗？”　　 老李想了想，忍不住问了起来。　　 “没错，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但是那些士绅门阀勋贵阶层万一直接侵占他们的田产了，那他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世上可没有白捡的便宜占，他们应该也会顾忌到这一点吧？”　　 朱元璋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诚然，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士绅门阀，目的都是为了薅朝廷的羊毛。　　 既然是薅朝廷的羊毛，那自然就不可能得到朝廷的庇护，黑吃黑自然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俗话说人老精，马老滑，这就是形容你们两的啊！”　　 “你们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当这股风吹遍大明的时候，黑吃黑确实会出现。”　　 陈平安缓缓回到，对于老李跟朱元璋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简而言之，就是老百姓带着自己的家产，去给士绅门阀当家奴。　　 所以家产的转让，势必会让当地的州府过手。，　　 不然就算士绅门阀的社会地位再高，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指着那片田产，说那是他家的。　　 这些当家奴的人，除了田产变成了士绅门阀的，就连人也成为人家的了。　　 而这也要走流程，让当地州府过手办理手续的。　　 如此一来，那些投献者自然就会承担一定的风险。　　 根据大明的律法来看，投献过后，田产就是士绅门阀的，至于会不会给你分成，那就的看士绅门阀有没有良心了。　　 你不仅家产都没了，连自己都成了人家的家奴，谈条件的资格自然也没了。　　 所以要是你投献的士绅门阀，没啥良心，那你的家产就彻底成为他的了。　　 实际上，这种黑吃黑的现象，在明中后期，确实是时有发生。　　 甚至还因此闹出过不少人命官司。　　 “先生，这风险跟收益不成正比，如此看来，实在是得不偿失啊，为了区区两成赋税，冒如此大的风险，实在是不值得啊！”　　 “对啊，陈小子，大家都不是傻子，风险太大没人敢冒吧？”　　 “老舅跟四哥说的对！”　　 朱棣，蓝玉以及常茂，顿时问了起来。　　 “风险自然是有的，但是这必将成为一个风潮，因为你们忽略了两点！”　　 “其一，士绅门阀都不是傻子，黑吃黑虽然避免不了，但是大多数的士绅门阀不会走到这一步。他们比谁都清楚，涸泽而渔是不可取的，细水长流才是真理。”　　 “何况作为士绅门阀，他们之所以能混到这个地位，那都是少则好几代人多则十几几十代人奋斗出来的成绩，脸面多少还是会顾及下的。”　　 “其二，人都有侥幸心理，黑吃黑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所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人，幸运儿，黑吃黑不会轮到他头上的。”　　 陈平安缓缓解释起来。　　 大明比较特殊的是，士绅门阀的基数不大，因此被免除赋税跟徭役的，绝大多数都是读书人！　　 跟那些皇室勋贵比起来，这群人基本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子工程那都是做的不错的，太过分的事情也不敢去做，毕竟还要在当地跟士林中混嘛！　　 还有一点极其重要，那就是他们不同于那些皇室勋贵，他们的特权只是他们自己的，并不能世袭罔替！　　 只要后人没有考取到功名，这个特权也就直接作废了。　　 要是他们敢做的太过分，那后果也将不堪设想，没考取到功名的后人，必将会被当地人报复！　　 万一得罪的人里面，有几个考取了功名，他们的后人没考取，那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因此，迫于一些不得不考虑的现状，对于投献的百姓，他们还算是很厚道的，基本不会做黑吃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当然了，俗话说的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凡事总有例外。　　 明朝中后期的时候，那些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占庙堂之高的顶级大佬，就要黑心的多了。　　 他们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面亲历亲为，他们那些远方亲戚，就能代劳，把所有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事情，全都给干了！　　 只要出了什么岔子，那就瞬间变成了大明版本的临时工事故了！　　 何况坐在那个位置的文官大佬，基本都是主持过科考的。　　 门生故吏更是数不胜数。　　 就算自己挂了，凭借他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他的子孙后代也完全可以做到当一条躺平的咸鱼。　　 大明在这一点上做到巅峰的，那就是徐阶了！　　 徐阶不仅是嘉靖时期的内阁首辅，还是隆庆时期的内阁首辅，就连举世闻名的大奸臣严嵩，都被他搞死了。　　 嘉靖二年，徐阶考取了探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而彼时松江府徐家的田产也只不过才区区五十亩而已。　　 到了隆庆二年的时候，徐阶已经高居内阁首辅，累官至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　　 徐阶致士的时候，徐家的田产已经从一开始的五十亩，赫然变成了四十万亩之多！　　 这个官，直接当的让徐家的田产翻了八千倍有余！　　 整个松江府的田产，基本都成了徐家的了，甚至就连苏州府的田产，也有不少成了徐家的。　　 你再看看徐阶的老对头大奸臣严嵩，被下令抄家的时候，江西严家的田产，也不过才四万亩，只有徐家的十分之一！　　 四十万亩那是一个什么概念？　　 仅仅靠百姓投献，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徐家的巧取豪夺，显然是跑不掉的！　　 不只是百姓，就连当地很多秀才的田产，也被徐家仗着徐阶的身份，给巧取豪夺了。　　 当时闹得是满城风雨，很多人直接跑到北平以及金陵（大明永乐大帝迁都北平后，金陵依然保留了一整套的朝廷部门，正常运转）告御状。　　 原本以徐阶的身份地位，倒是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但可惜的是，徐阶碰到了大明最牛逼的清官海瑞，更巧的是，这海瑞刚好还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职位接任了金陵应天府巡抚一职！　　 因此当海瑞接到报案之后，压根就不管你徐阶有多牛逼，直接就开始调查徐家侵占田产的案子了。　　 此时的徐阶早已告老还乡，知道这件事后，顿时慌了。　　 要是换个人查，徐阶倒是自信可以摆平！　　 但是特么的这个人是海瑞啊，那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