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颢座落于尼山西泗水岸边。泗水西出尼山,由城北流过,再转向西南的亢父【1】之地。 小颢向北,仅四天的行程便可达太昊氏的大城汶邑。从小颢到西南的亢父也不出三天,如果行船走泗水则更快。亢父西北是一望无际的大野泽,有济水流过。泗水过了亢父转向东南,在东岸形成了大片的沼泽。 颛顼住进泗水岸边的养院【2】,开始了帝君青阳安排的学业。 同学的小伙伴有青阳的儿子倍伐和般,还有东土各氏族送来的优秀子弟。老师有柏夷、柏亮、赤民、渌图、薄音、和鸟师统帅大欵等人,教授的学问有观天、数术、卜策、乐舞和箭术。 这天轮到讲习射术。 颛顼特意起了个大早,一进院子就看到又是重一个人最先到了。 重和黎两人来自羲、和二族,重稍微年长一点儿,人如其名,踏实厚重,行事沉稳,不苟言笑。黎则开朗随和,经常有让人想不到的鬼点子,和颛顼最要好。此时,重正在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准备练习的弓箭。 “重大哥早啊。”颛顼上前行礼道。 “颛顼少君早。”重还礼,然后继续专心摆弄手里的弓箭。 颛顼正想着再和重说点儿啥,身后传来了黎的喊声,“颛顼,早啊!但是你肯定只能又是第二,哈哈哈哈。” 颛顼回头看到黎一脸的坏笑,也笑道:“嘿,你傻笑啥,我几时说过要比重大哥早!” “重又是第一个到啦?” 随着话音,一个年龄比众人稍长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见过倍伐大哥。” 场中颛顼和重、黎三人一同上前见礼道。 “兄弟们早。”倍伐笑着回礼。 “般呢?”黎笑嘻嘻地问道。 话音未落,般大步奔了过来,边跑边嚷着:“来了!来了!” 说话间,其他的同学也纷纷到了。 射术课由鸟师统帅大欵派来的军官教授。 轮到练习环节,黎由于上课的时候话多,第一个被叫起来试射。黎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可是弓箭一拿上手立刻跟换了个人一样,三箭射出,都中了箭靶,引来同学们的叫好。 那大行军官一看,便把箭靶挪到更远处让黎再射,这下,三箭射完只有一箭在靶上了。黎嚷嚷着要再射,却被同学们起哄道:每人都只能射三箭,你射两次已经占大便宜了,岂能再来! 接下来轮到颛顼,也是只有一箭上靶。颛顼灰溜溜地下场,看着黎冲自己直做鬼脸,气道:“我射中的那箭比你的正!” “哈哈,有什么用?正也是只有一箭!”黎一脸无赖地说道。 其他同学依次上场,最好的也只是射中一箭,多数都是三箭全脱靶。 轮到倍伐,他不紧不慢,三箭射出,两箭上靶。 众同学纷纷叫好,倍伐面红耳赤道:“羞愧啊,空比大家长了几岁,占了点儿力气的便宜,咱们还是看重和般的吧。” 那鸟师军官也趾高气扬地插嘴道:“诸位须知,真要上战场,射箭的距离比这还要远呢。” 接下来轮到重,他起身上前,四平八稳地抬手,那大木弓“喳”的一声被拉满,众人不觉摒住了呼吸。重三箭射出,每一箭都急若闪电,全部中靶。重射完还是气息平稳,面色如常,引得同学们一阵喝彩。 “重兄威武!”颛顼心服口服地由衷赞叹道。 “看我的!” 随着喊声,般最后一个出场了。 只见他从箭袋中一次抽出三支箭,两只交于持弓的左手,举弓站定,注视箭靶。般深吸一口气,猛地射出一箭,紧接着右手飞快地抽出左手所执之箭连续射出,动作迅捷,一气呵成。 众人再看那箭靶,三箭全中靶心! 这一次,连一旁的鸟师军官在内,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忘了喝彩。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赞叹:“般少君真乃射神下凡啊!” 众人回头,看见小院门口处站着的正是鸟师统帅大欵和柏亮先生。 两人来到场中,大欵高兴地说道:“有般少君这样的少年英雄,我少昊氏将天下无敌啦!” 般心中得意,却一改往日的不羁,规规矩矩地上前向大欵和柏亮见礼,说道:“柏先生和欵帅过奖了。” “哈哈哈,我看要不了多久帝君就会让般少君来我军中了。”大欵笑道。 “大欵将军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看重过人的哦!”柏亮也笑着附和道。 一众同学们听了也都很兴奋,纷纷七嘴八舌地向般祝贺。 柏亮招手叫来倍伐道:“倍伐少君,颛顼少君,你二人来,跟我回城里去见帝君大人。” 轩辕之丘的小使来到了小颢,带来了嫘祖老太太和云帅力牧去世的消息。青阳遵照二老的遗愿和大巫左彻的请求,封倍伐去了西土有虞氏的陶地。 送走了大哥倍伐,养院同学们都情绪低落,颛顼因为奶奶嫘祖去世更是郁郁。 黎看在眼里,拉着重、颛顼、和般,找到柏亮,请求搞一次出游活动,散散心。柏亮看到子弟们来养院已经很久了,干脆让大家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重、黎、颛顼、和般四人则借机争取到了随少昊氏贸易船队出行,南下泗水的机会。 少昊氏船队过了亢父,向南来到了微地,再往前就是共工氏的鼓地了。 般对贸易毫无兴趣,在微地的几个换货码头一路跟着逛下来越发觉得索然无味,这天便拉着三人上岸去打猎。般和重都是射箭高手,半天下来,所获颇丰,本可以满载而归了,可般却不满意,一直沿水边向南搜寻,总想打个大家伙。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水边出现了一头玄鹿。 那鹿被般射中三箭,怎奈体型巨大,虽血流不止,一时却不倒下,负箭狂奔而走。般哪里肯放,寻着草树枝叶上留下的血迹,紧追不舍,转眼就去得远了。 穿出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般看到林外草地上几个猎人正惊异地朝自己这边看着,眼前那玄鹿已跑得力竭,晃了几晃倒了下去,那几个汉子立刻呼喝着围了上去。 般急奔上前,晃着手中的大弓,大叫道:“这是我打的鹿!” 几人中一个黑衣汉子正一竹矛戳在鹿的脖颈上,看着地上的鹿咽了最后一口气。那人回头看到大步跑来的般,先是一愣,接着瞪眼大喝道:“你小子要来抢老子的鹿吗!” 般一听,哪有这么不讲理的!大怒道:“我射的鹿,怎是抢你的!” 说着话,般已经来到了近前,指着鹿身上的箭道:“看,我射的箭还在呢!” 不想那黑衣汉子冷笑一声,俯身拔下三支箭丢在一边,说道:“现在呢?” “哈哈哈哈,我们可没看到你射鹿。”一旁的几人哄笑着嚷道。 般气急,血往上涌,向后一步,伸手就向箭袋摸去。那黑衣汉子脸一沉,端了竹矛,一招手,几个人各抄起手中的棍棒竹矛围了上来。 “老子今天连鹿带人一起打!”黑衣汉子阴阴地说着,杀气腾腾地逼上前来。 “住手!” 随着一声大喊,颛顼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个箭步挡在般身前,一边把般向身后推一边向黑衣汉子笑道:“这位壮士息怒,可是共工氏的大人吗?” 黑衣人看颛顼好说话,扛起竹矛对颛顼道:“看你倒象是个长眼懂事理的,共工氏爷爷今天就放你们条小命,快给我滚远点!” 这时,重、黎二人也到了。 对方一看只是四个小青年,自己人又多,也就没当回事儿,嘴里叫骂着“快滚,快滚”,松懈了下来。 般气得眼中冒火,却被颛顼转身死死按住,同时向重递了个眼色,重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 黎看在眼里,向前凑了两步,一手按着般的大弓,一手在颛顼的肩头用力一握,笑嘻嘻地向那黑衣人道:“壮士息怒,壮士息怒。” 颛顼明了,也笑着回身,抬手一指黑衣人身后嚷道:“唉呀,快看!” 共工氏几人闻言都顺着颛顼手指的方向回头去看,颛顼和黎两人已经一起拔出骨匕首,扑向两步外的黑衣汉子。 那黑衣汉子回头什么也没看到,猛然觉得不好,想要向后急退,却已经晚了,被颛顼的匕首直刺入肚腹。黑衣人一声大叫,一拳挥出,把颛顼打翻在地,但此时致命的一击接踵而至,黎的匕首直接洞穿了黑衣人的咽喉。黑衣汉子带着一蓬血光被黎扑倒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共工氏猎人反应过来,刚要举起手中武器,只听铮铮的弓弦声响,近前的四人已经在惨呼连连中应声倒地。剩下三个共工氏人一时愣住,忘了是该上前还是要转身逃走。 颛顼和黎已经从地上跳起,共工氏三人回过神来,转身就跑,怎奈箭矢飞得更快,转眼间被重和般两人分别射杀。 四人第一次杀人,看着一地的尸首,面面相觑,感到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兴奋有之,更多的是后怕,尤其是颛顼和黎二人,到这时仍是手在颤抖、心在狂跳。黎见一旁的颛顼满脸是血,赶紧过来查看,几人才注意到颛顼被那黑衣大汉暴怒之下一拳打了个满脸花。 四人意识到身处共工氏的地盘,哪敢多做停留,捡回了射出的箭矢,向船队方向奔回。 第一次在实战中发挥了自己的射箭天赋,般心中兴奋,回想那个黑衣汉子的霸道无赖,真是出了口恶气。对颛顼危急时刻挺身挡在自己身前,般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充满了感激。 一路上,颛顼的满脸花又成了黎取笑的话料。 而重则一直警惕地走在四人的最后。 【1】亢父,古地名,上古时代由于河流湖泊和沼泽的广泛分布,使其成为连接山东和河南两地的要冲,直到战国时期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今山东济宁任城。 【2】养院,传说最早的学校叫痒,也有说“夏曰校,殷曰痒,周曰序”。文中用“养院”,算是顾名思义吧。